許六還是沒有立即回答,他搓了搓手,似乎欲言又止。
公子羽見此,似乎也並未覺得意外,他淡淡笑道:「許大夫不必拘謹,對你來說此事的確有些突然,你心存疑慮也在常理之中。但今晚在下既然來了,便是帶著誠意而來,許大夫如還有其他問題,儘管說出來便是,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
許六聞言,臉上笑容漸漸散去,他似在措辭又似猶豫,良久後才正容說道:「既然羽公子這麼說了,那許某便也坦言相告,我心中確實有許多問題想要請教公子。」
「很好。」公子羽點頭,「許大夫儘可直言。」
許六沉吟不語,許久後方才長吐一口氣,看著公子羽,緩緩開口說道:「許某之所以能有今日,全仗當年公子仗義相助。銀錢許某可以還,但活命之恩卻是此生難報,所以按理來說,無論公子要許某做任何事,許某都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否則便是忘恩負義的無恥小人。但……」
他話音一頓,看著公子羽,忽然臉皮一熱,似極為羞愧,目光閃爍著接道:「但……許某隻是這常州城裡一個略懂醫術的小人物而已,公子的提議雖令人十分動心,可許某思量數日,始終覺得自己的能力實在不足以與公子共謀大事……」
許六說到這裡,只以為公子羽已經聽懂了他的話外之意,於是再次停下話頭。但當他看到公子羽還是依舊面帶微笑沒有絲毫意外之色時,他竟一時不知所以,張了張嘴,卻不知該怎麼繼續說下去。
公子羽見他久未開口,於是淡然一笑,看著許六問道:「所以,許大夫是已經決定拒絕了嗎?」
「這……」
許六皺著眉頭,眼神遊移,說出這一個字後,便又陷入短暫的猶豫。
公子羽卻又是微微一笑。對於一個最擅長揣摩別人心思的人來說,許六那僅僅一個字的回答
,便已經足夠他去推敲其中包含的深層含義了,由此可以肯定,許六言語中的拒絕並非真心。
所以公子羽笑了。
就聽許六喃喃說道:「非是許某不想,只是此事對我來說非同小可,況且許某的本事自己最清楚,實在不想辜負了公子的好意。」
公子羽卻呵呵一笑,隨口道:「許大夫也太妄自菲薄了。」
「公子對許某一家有再造之恩,我便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回報……」
許六乾咳兩聲,忽然神情微變,猶豫良久後才緩緩說道:「許某與公子不過數面之緣,所以對公子的瞭解不多,但許某卻看得出公子絕不是普通人,也知道公子頗具資底,否則當年也不可能一下就拿出那麼多銀兩來相助於我。但如果公子眼下需要銀錢,許某就算砸鍋賣鐵再加上這些年來的積蓄,也定會心甘情願雙手奉上,方能報公子大恩於萬一。」
許六微微垂頭,他言辭懇切,臉上卻漲得通紅。
聽到這句話,公子羽臉上的笑容就更深了。
「許大夫,你說錯了。」公子羽微笑道:「你之前也說過,在下看上去並不是一個差銀子的人,而事實也確實如此,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把你的家底用來還我的人情。況且之前在下已經說了,你我之間不存在恩情,如果真要算,也僅僅只是交易罷了。」
許久開始有些坐立不安起來,他不停搓著手,皺眉道:「公子雖不認為對我有恩,但對我來說,公子對我的幫助實在太大也太重,絕非尋常交易就能償還,所以除了銀錢之外,我實在想不出其他的方式了。」
公子羽忽然笑意一斂,看著斜對面神態侷促不安的微胖
大夫,緩緩說道:「在下明白許大夫的心情,之前在下也同樣說過,你我相識緣於巧合。當年你有要命的麻煩,而在下剛好能夠替你解決麻煩,而你最後也接受了在下的幫助,所以如今你有這麼多的顧慮也正是你接受了幫助後需要付出的代價。但在下還是要告訴你,你以後不必再有如此顧慮,因為我們之間,在下需要的不是你的報恩,而是利益。」他語氣微頓,似笑非笑的接道:「換句話說,只是互相幫助而已。」
許六忽然嘆道:「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但我的能力實在有限,怕是給不了公子太多的幫助。」
「在下說過,我不是一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公子羽搖了搖頭,說道:「其實在下明白許大夫的想法,既然你不好意思說出口,那在下便替你說了……」他又笑了笑,語氣玩味的接道:「許大夫想要拒絕在下的提議,其實並非是擔心自己的能力,而是因為你害怕。」
「害怕?」許六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脫口而出。
「是的。」公子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緩緩說道:「因為你在害怕我。」
許六的神情頓時僵住,他吃驚的望著公子羽,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之所以會害怕,是因為你不瞭解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也並不清楚我找到你到底是想要得到什麼。」公子羽微笑著說道:「換作是我,對一個雖有交集但卻並不瞭解甚至可以說完全陌生的人,也一定會心存警惕和顧慮,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許六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心底卻不知不覺湧起了一股寒意。雖然公子羽從未表現出絲毫讓人覺得意外的舉動,但不知為何,許六總覺得眼前的男子很不真實,甚至有些危險。
然後他忽然好像意識到了某件事,心底湧起的寒意就開始沿著他的背脊竄了出來,讓他幾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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