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準確的形容阿登地區的地形地貌特徵,大概最簡單形象的類比就是縮水版的中國大西南地區,也就是“地無三尺平”的那種環境。
在戰前財團的建設管理下,相對於阿登地區的居民數量,該地區的道路網是相當發達的,即使是鄉村公路也處於非常良好的狀態。但裡面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該地區的道路多為雙向單車道,也就是隻能並排容納兩輛4噸載重卡車寬度的那種。儘管所有道路設計之初便以能夠承載70噸級重型戰車為基本要求,但道路寬度無疑限制了透過流量,如果快速湧入大部隊,無疑會引發交通堵塞。
財團也不是沒想過要解決這個問題,最終卻還是放棄了。為了避免過度開發,引起查理曼方面的注意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便是地形,要知道部分道路是硬生生把山谷、溪谷炸開缺口修築出來的。如果硬是要把所有道路升級成足夠容納集團軍群快速透過的四車道高速公路,成本會高到難以忍受。
B集團軍群合計擁有1250輛戰車和4萬多臺機動車輛,加上各種附屬部隊,全軍如果在道路上一字排開,能排出一條1540公里的鋼鐵長龍。眼下雖然加以交通管制和道路分配合理化等措施。但軍團主力基本還是沿著僅有的四條四車道公路行軍,均攤下來每條道路上的行軍縱隊依然長達400公里!
如此長的行軍縱隊,如果遇上個塞車什麼的,等於把整個集團軍群變成了砧板上的魚腩,假如對手有足夠強力的空中力量,擠在路上動彈不得的機械化部隊無疑於活靶子,一通轟炸就能讓全世界最強大的裝甲軍團變成一堆燃燒的廢鐵。即便發生以上情形,耽誤的時間也足以讓嚴格按照時間表行事的“旋轉門”徹底破產。
羅蘭手頭沒有足以殲滅B集團軍群的實力,即便有,他也不願過分刺激防衛軍乃至有能力重啟世界的“某人”,他能做的,只有遲滯“旋轉門”的腳步——也就是透過破壞道路來遲滯裝甲叢集的推進速度。
這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除了防衛軍面面俱到的應對預案和其強大工業所能提供的高效保障。那些道路本身就是一大麻煩。
那些認為炸個橋、路上埋個炸彈就行了的,基本上都是菜鳥游擊隊的水平。這種戰術在基建水平低下,敵人機械化能力、組織能力和後勤保障能力低下的情況——比如說抗日戰爭時期的敵後戰場或許能發揮一定作用。可放到同時期的歐洲戰場就不具備可行性了。1943年庫爾斯克戰役發起前,德佔區的游擊隊空前活躍,對德國人控制下的鐵路、公路破壞活動可謂不遺餘力,但德國人透過合理排程依然能在戰役發起前將部隊和裝備準時運動到前線;另一個案例是諾曼底登陸後的西線戰場,面對德國人撤退時採取的焦土戰術,財大氣粗的美國人照樣各種修橋鋪路,一路殺進德國本土。
羅蘭面對的問題比上述案例都要來得麻煩。高標號過載道路和橋樑本身的堅固程度就堪比鋼筋水泥混凝土工事,要破壞這些道路,要有精通專業知識的爆破施工人員,還要有足夠的炸藥和專業施工器材。經過充分的測繪、勘探後選定爆破地點之後才可以對包括路基在內的特定路段實施鑽孔爆破作業。然而羅蘭手上既無專業器材和人員,也沒有時間和可能在防衛軍眼皮子底下進行如此大規模作業。縱然他成功爆破了,以防衛軍的保障能力,利用鋼結構鋼板預製件,如同構建機場緊急跑道一樣構建一段甚至十幾段能夠通行戰車的鋼板路面也不是什麼難事,最多拖延幾個小時而已,距離他期望的一整天甚至最好兩天還差得遠。
所以,他選擇用大規模術式引發土壤液化現象,讓阿登地區的關鍵路段全部變成一個爛泥坑,透過改變地形地貌來卡住已經啟動的“旋轉門”。
土壤液化多發生於地震災害之後,屬於次生災害現象。正常狀態下,地下水的壓力與土壤層間的壓力會維持在一個平衡狀態,地下水與土壤層之間保持穩定,並不會侵入上面的土層。但是當地震發生,地表受到應力影響時,土壤結合力下降,地下水的壓力和浸透力持續上升累積,當土壤的孔隙水壓增大到足以使土粒在孔隙水中懸浮,這時土層顆粒的承載力頓時會被水給取代,土壤結構內部會變成像液體一樣可以流動,最終導致整個地盤失去承載力並且大量變形,成為一個噴發沙土泥漿的大泥潭——這就是土壤液化。
土壤層液化後的區域到處都是流動的爛泥,包括施工車輛在內的機械載具全部難以接近,更不要說戰車和卡車之類。且由於短時間無法測定泥潭的深度和泥沙流的流速,加上地質結構整體處於不穩定狀態,搭建鋼結構橋樑也變得十分困難。要想修復到能透過重型車輛的程度,必須空投重型打樁機和沖洗裝置強行夯實整條道路的地基,之後再逐步灌注鋼架和水泥穩固基盤,接著再重新修路……整個過程讓專業施工隊三班倒進行,最快也要一週時間才能修出一條簡易水泥公路。中間如果遇上什麼山崩、泥石流(土壤液化地帶很容易發生這兩種次生災害),進度就更沒辦法保障了。
哪怕亞爾夫海姆逼急了調動空軍搶運部隊,由於道路已經發生堵塞,他們也必須花上一整天時間來進行協調和轉運。在交戰雙方分秒必爭的背景下,這一天時間已經足夠改變很多東西了。
“偵測到干擾粒子濃度快速上升。”
“共鳴術式陣列出現雜音。”
“第四天晶陣列啟動。”
“雜音減少,術式同步恢復到容許閾值以內。”
“第十七段落,吟唱開始。”
“奮進號”船艙內依序響起魔法師們的朗朗之聲,圍繞著兩臺機械,精密繁複的幾何發光圖形在波瀾不驚中有序拓展、變化。包裹在透出脈動紅光的白色甲冑之下,“少女”接收分析狀態、下達相應指令,聲音冷靜毫無躊躇與猶豫。
這是無數次反覆預演的成果。
阿登地區的多山、多河道、多地下水的特質使具備土壤液化的潛質,但其土壤組成卻並非容易發生液化現象的沙土、粉土。除非地震強度相當高,比如裡式6~7級地震,才有可能在部分割槽域產生土壤液化。可要想在防衛軍嚴密佈控、且干擾粒子密佈的環境下,發動等同天災的戰略級術式完全是難如登天。
想要突破這種困境,唯一可行之策便是潛伏到現場,與預先埋設於關鍵地段的天晶進行類比同步共鳴,釋放出低周波震動引發區域性的土壤液化現象,堵塞住防衛軍的鋼鐵洪流。
“只是沒想到,最後居然會用上那傢伙的技術啊……”
短暫停歇中,羅蘭不禁發出惆悵的感悟,一想到此次作戰所應用術式的源頭——與他諸多不愉快的回憶聯絡在一起的暗紅色長刀,任誰也禁不住對這段糾纏著太多東西的孽緣有所感嘆,更不要說他這個當事人了。
輕輕深吸一口氣,羅蘭再次專注於術式的微調整之中,與此同時,在他意識連結各種資訊的一隅,大幅作戰地圖上,一個光點正在快速接近地圖上標註了“巴斯托涅(Bastogne)”的圓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