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上去他根本沒打算從酒德麻衣這裡得到答案。
不知為何,老闆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但傳遞出來的傷感還沒來得及經由電訊號擴散給聽眾,他的語氣忽然又變成了輕鬆的調侃。
“瑪麗亞正在給我搓雪茄呢,我可沒功夫上一堂冗長的學術討論課。”他說,“其實我要求必須在這裡攔下他們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有頭從幾十年前活下來的老怪物偶爾會來這裡小酌一杯。時間是每到週末或者節假日的晚上,因為那時候男生們省下了一星期的飯錢,都會帶著女伴去吃頓米其林,而不是繼續坐在木製廂車裡吃拉麵。”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的小怪物要碰到老怪物咯。”耳麥中傳來了一聲輕笑,“但願他們會有共同話題。”
亂入的通話被掐斷了,好像真的只是專程為了給兩人答疑解惑而來,至於所謂的論語斷句不過是一時興起的隨口提問。
但酒德麻衣和蘇恩曦陷入了沉默之後,久久沒有說話。
老闆蠻橫地出現又突兀地消失,一直都是這樣大張旗鼓,但又讓所有他駕臨過的地方充斥著他的權柄。
“你說老闆為什麼這麼關心許朝歌啊?”
半晌,酒德麻衣注視著眼底空無一人的街道,幽幽地開口問。
“誰知道呢?”蘇恩曦說到這裡稍微沉吟了一下,繼續開口說,“在那句話的多種解釋裡,應該有一段話貼合老闆方才的心境。”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她說。
如果民眾可以被支使,放任自由是不行的,必須加以引導。
“但老闆他想用過來人姿態加以引導的,可是不折不扣的怪物啊——不管是老怪物,還是小怪物。”
……
“怪物。”
許朝歌在白板上寫下了兩個中文大字。
他抬頭藉著牆壁上貼著的長條鏡觀察著坐在吧檯旁的老人,愷撒和楚子航的眼神也跟隨許朝歌的視角而遊移。
愷撒站起身,假裝對鏡整理頭髮,輕輕伸手調整了一下鏡條的角度。三人的視線一起落在了老人的後背上。
老人的一頭白髮梳得整整齊齊,身上穿著的是一身造型復古的白色麻衣,藍色的圍擋在後腰處繫上了一個水手結,他的右肩上還撣著一條黑色毛巾。谷
看上去是再平常不過的老年人了。如果不是坐在吧檯的客人身份,他更像是一名在烹飪間隙中得閒小酌一杯的廚師,喝乾了杯中酒後就需要回到灶臺前繼續工作。
不過顯然一杯酒是滿足不了酒興乍起的老人。
他獨自坐在最靠近灶臺的吧檯位置,一邊哼著日本民謠小調,用青椒夾住雞肉丸,享受著燒鳥串和清酒。
“冰冷燃燒著的黑色太陽。”許朝歌收回了視線,又在白板上寫下了自己剛一進門時看見的情景。
無論混血種血統優劣,他們在許朝歌眼中總該是一團有溫度的光團,而接收了吉爾伽美什的記憶之後,源稚生這種級別的超級混血種更是有寫特定的形體。
但居酒屋中的老人打破了以往的這種經驗論。他只是在靜靜地燃燒著,許朝歌在一開始甚至都忽略了他,即便老人是如此的冰冷、恆定、強大。
許朝歌放眼看去,入目的彷彿是一輪由黑冰構成的太陽。
“走?”楚子航衝著門口的簾幕微微仰頭示意。
“他看起來沒有惡意,剛進來又立刻離開的話才引人注目。”愷撒搖了搖頭表示反對。
“問題不大。”最後是許朝歌擦去了白板上的字跡,把白板貼牆豎靠一旁,算是決定留下,用實際行動一錘定音了。
三人從頭到尾沒有發出其他聲音,彼此都是用動作和眼神交流著想法。
得虧老闆娘在他們落座送上熱毛巾和問候時,就瞭解到四人中有兩名啞巴一名面癱,否則青春躁動的少年少女都在不發一言地吃飯,那怎麼想怎麼詭異。
“Fxxk。”
最後愷撒還是沒憋住,就他一個人說話太奇怪了。所以他沒有出聲,而是伸手在桌上隨意勾了幾筆,結合落指時咬牙切齒的表情來推測,寫出來的單詞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
在日本一行中,他這一路上算是接連遭受打擊,至少碰見了不少於五位血統遠勝於自己的超級混血種。歐洲秘黨核心家族之一,卡塞爾學院校董會實權家族,加圖索家族什麼時候這麼沒有排面了?
如果這是抽卡遊戲的話,遊戲廠家是突然良心發現開了SSR機率限時up的活動嗎?不然平常在秘黨數十年一遇的混血種為什麼比比皆是,連自己心血來潮推門想在居酒屋體會一下日本的風土人情的時候,都能碰上頭怪物混血種?
“我要吃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繪梨衣看不懂中文沒有摻合進卡座中其他三人的眼神交流中,她從落座開始就一直在孜孜不倦地鑽研選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