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住進揚州府官署,韓令坤則住在大街另一頭的軍使府。
夜裡,朱秀沒心思去領略揚州繁華,開封、江寧、壽春等地送來不少情報,有武德司的,也有藏鋒營和緝事司的,他還要忙著一封封檢閱回覆。
屋裡,史向文早已沉沉酣睡,自從離開宿州,為了安全起見,朱秀大多數時候都和史向文住在一塊。
胡廣嶽閃身進了屋子,低聲稟報道:“公爺,已經查明,唐軍將領陸孟俊已被韓令坤秘密殺害!”
“知道了。”朱秀伏桉疾書,對此沒有太多反應。
胡廣嶽道:“公爺,按照規矩,韓令坤沒有資格擅自處置唐軍將領,必須要稟報公爺和朝廷!他如此胡來,已經觸犯軍令。若是被陛下知道,恐怕免不了要受懲罰。”
朱秀提筆蘸墨,笑道:“你看著吧,明日一早,韓令坤就會來找我主動坦白此事。”
胡廣嶽驚訝道:“他不極力隱瞞,還敢主動交代?”
朱秀看他一眼,“這一點你就要跟人家韓令坤好好學學,知道哪些能隱瞞,哪些不能!依照韓令坤的性格,他不怕受陛下責罰,大不了就是功過相抵。
他是擔心此事牽連到我,情面上說不過去。
陸孟俊乃唐軍大將,明明被生擒,可卻莫名其妙死於非命,如果沒有一個合理解釋,別說是他,就連我也要受陛下責罰。
此事關係到軍紀,陛下尤重軍紀,一定會下旨嚴查。
一旦事發,連我也要倒黴。”
胡廣嶽撓撓頭:“這麼說,韓令坤還算仗義,不會讓公爺來替他背黑鍋。”
朱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韓令坤平素行事還算厚道,不過卻不代表他不會耍心眼玩手段。
殺陸孟俊之事,其實可大可小,犯不著為了甩鍋得罪自己。
他更加清楚,柴榮也不會因為一個陸孟俊,就真的處罰朱秀。
開封方面,馬慶密報,皇后符金盞大限將至,符金環已經提前進宮準備後事去了,郡公府交由馮青嬋打理。
朱秀揉搓眉心,長長嘆口氣,凝望著搖曳的燈火,心頭縈繞絲絲傷感。
一代賢后,終究還是難逃歷史宿命。
對於柴榮來說,這是乾右三年廣政殿事變,開封慘桉後,對他人生的最大打擊。
搖搖頭輕嘆一聲,朱秀把馬慶密報點燃銷燬,看著飛灰從手中飄落。
拿起壽春密報,朱秀很快收斂心神,仔細
壽春城經過整整八個月的圍困,不管是周軍還是固守城池的唐軍,都已經十分疲憊。
唐軍作為堅守的一方,情況自然更糟糕,單就糧食短缺一項,足以讓唐軍意志產生動搖。
查檜在密報裡說,他透過鄭衝得知,目前壽春城裡,唐軍主將劉仁瞻麾下,關於繼續堅守還是投降的爭論已經日趨激烈。
主戰派和主降派相持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
主降派的領軍人物,正是劉仁瞻的小兒子劉崇諫。
鄭衝就是當年南唐太子李弘冀身邊的宿衛官鄭存祿,朱秀刺殺李弘冀後遭受遷怒,被貶到壽州充軍。
幾年來,鄭衝憑藉勇武受到劉仁瞻青睞,一路升遷,如今已經是清淮軍兵馬都知。
背後也有查檜借用昌興貨行的名義,替鄭衝在江寧金錢開道,打點朝廷人脈。
在查檜刻意結交下,鄭衝已經以私人名義,擁有昌興貨行一小部分份額,每年都能分到可觀的分紅。
鄭衝只知道昌興貨行背後有吳郡徐氏和太傅周宗,不知道真正的東主是遠在開封的朱秀。
幾年經營,昌興貨行在壽春有不小勢力,再加上透過鄭衝結交的一幫清淮軍都校,這條線一旦啟用,非常有可能在短時間內使得壽春歸降。
這件大功朱秀有意收歸囊中,所以一直命令查檜沉住氣,不要打草驚蛇。
只可惜,他一直沒有找到機會插手壽州戰事。
思考著整個淮南戰局,直到深夜,朱秀趴在桌桉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