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和柴榮的關係則要複雜得多,既是君臣,也是連襟親戚,又是相識多年的知己好友。
朱秀不是一個人,他身上牽扯太多利益糾葛,曹翰則簡單許多,除了依靠皇帝,他別無選擇。
武德司獨立於司法之外,只聽命於皇帝,是名副其實的天子爪牙,朱秀出任使司,說明柴榮對他的信賴和倚重。
讓曹翰來當副使,武德司一舉一動就瞞不過皇帝,如此一來,朱秀安心,柴榮也能安心。
“好了,你退下吧。”柴榮笑道,“去了蒲州替朕好好盡孝,快去快回,路上不許貪玩!大娘子臨盆在即,讓你妻近日多來宮裡陪伴,她們姐妹在一起,大娘子就不會太緊張。”
“臣遵旨!陛下放心,臣祭奠完先帝就趕回來,絕不敢耽誤。”朱秀恭聲告退。
這個時候,就算柴榮讓他出去玩他也不敢啊,北邊的劉崇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打過來。
柴榮目送朱秀身影消失在殿外,轉過身面對著巨大梓宮,長長嘆口氣,恭恭敬敬跪下,繼續為先帝守靈....
朱秀剛要出右長慶門,身後傳來呼喊聲:“朱縣公留步!”
回頭一看,王令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穿一身硃色公服,銀白鬚發更是惹眼。
“原來是王老將軍!”朱秀忙上前揖禮。
王令溫笑眯眯地看著他:“武德司金令,朱縣公到手了?”
朱秀笑道:“老將軍訊息還是這般靈通!承蒙陛下恩榮,委派在下接任使司一職!”
朱秀拿出金令,王令溫接過,輕輕撫弄:“這東西在老夫身邊三年多,如今終究還是易主了....”
朱秀道:“老將軍放心,在下一定不會辱沒武德司威名!”
王令溫把金令還給他,語重心長地道:“武德司地位特殊,使司雖然只是正四品官階,但在朝臣眼中,無異於洪水勐獸。
這使司不好當啊,上承皇帝,下臨百官,權力大得驚人,卻也是如臨深淵,兇險難測!
這其中的分寸,你可要把握妥當!”
朱秀輕笑道:“老將軍放心,在下已經奏請供奉官曹翰出任副使,陛下跟前的第一關,我算是過了!”
王令溫一怔,捋須哈哈大笑:“朱縣公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難怪得兩朝皇帝寵信!若是老夫有你一半頭腦,也不至於年屆六十還要外放藩鎮,唉~~人之命途,都是天定啊!”
朱秀略帶同情地看著他。
王令溫在朝中的地位其實很尷尬,一方面,他的確是郭威心腹重臣,這些年執掌武德司沒少得罪百官,對大周忠心耿耿。
另一方面,他的功勞又不足以支援他在仕途上更進一步,加之上了年紀,可以選擇的餘地其實不多了。
柴榮即位,武德使如此重要的職位肯定要安排可靠之人,王令溫跟隨郭威起家,和柴榮交集不多,不可能讓他繼續留任。
想留在京中也較為困難,畢竟他這些年得罪的人太多。
外放陳州就是最好的選擇。
陳州就是後世周口,距離開封不遠,也算富庶之地,看得出這是柴榮感念他過往功績,讓他去個好地方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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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令溫一把年紀,對榮華富貴看得開,走近幾步,低笑道:“當年朱侯爺在江寧的所作所為,老夫可是按照約定,一個字都沒向先帝透露。老夫別無所求,只希望朱侯爺今後,能在我王家人遭難之時,出手幫襯一把,不求富貴綿延,只求子嗣不絕。”
朱秀微微一笑,鄭重揖禮:“老將軍放心,在下答應的事,絕不食言!”
“如此,老夫就能安心去陳州赴任....這或許,是老夫仕途最後一站了....”
王令溫幽幽感慨一聲,二人相互作別揖禮,朱秀目送他走出長慶門,乘坐馬車往宮城右掖門而去。
朱秀心裡也不禁生出感嘆,一朝天子一朝臣,像王令溫這樣上了年紀又不受新君青睞的舊臣,註定要被邊緣化。
他們只會離國家的權力核心越來越遠,直至終老故去,成為見諸史書的一個名字,留下一段過往,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