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窪子裡獨身的力夫不少,夜裡還時常發生偷盜之事,婆媳倆也不敢走遠,更不放心把兩個娃子留在家裡,只能先回家等候。
夜深了熬不住,倆人先後沉沉睡去。
天矇矇亮,吳友娣被老聾頭家的大公雞打鳴聲吵醒,勐然間想到朱武還沒回家,趕緊下了榻,掀開草蓆子跑進堂屋裡間,只有楊巧蓮還帶著兩個娃子酣睡。
“巧蓮!巧蓮!醒醒!大郎一夜沒回,怕是出事了!”吳友娣急切地把兒媳婦喚醒。
楊巧蓮昏沉的腦袋立馬驚醒,顧不上穿鞋襪,蹲下身在木榻底下翻找男人的鞋襪,見沒有留下換洗的,就知道朱武當真一夜未歸。
“娘,這可咋辦?”楊巧蓮一屁股跌坐在單薄的床板上,滿臉驚慌失措。
朱武從不會一聲不吭不回來,有時候就算幹活到夜裡,也會提前讓人順道來家裡知會一聲。
吳友娣也急得滿腦門子汗水,但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若是大郎在通遠貨行幹活出事,貨行一定會派人通知咱們,現在沒有半點訊息,那就說明,不是貨行裡有事....
你把倆娃叫醒,咱們趕到劉栓子家去一趟。”
“好!”楊巧蓮六神無主,趕緊叫醒睡得滿頭大汗的朱亮和大丫。
“娘~幹啥咧~”朱亮迷迷湖湖,只覺得孃親拿著短衫往自己身上硬套。
“小兔崽子再不起來打爛你的屁股!”
大丫睡眼惺忪,楊巧蓮惱火地喝罵幾句,才嚇得兩個娃手忙腳亂爬起身。
土院外傳來一陣犬吠,接著就聽到“哐啷”一聲響,竹籬笆被人一腳踹開,十幾個青袍挎刀的武士魚貫而入。
吳友娣站在土院裡,手裡端著的篾筲嚇得掉地,篾筲裡的糠皮灑落一地。
“你們....你們找誰?”吳友娣戰戰兢兢地上前詢問。
為首一個額頭有黑痣的兇獰漢子打量一眼吳友娣,厲聲道:“朱武家可是這裡?”
吳友娣咽嚥唾沫,僵硬地屈膝行禮:“回官人的話,這裡正是朱武的家....”
“你這老婆子是朱武什麼人?”兇獰漢子跨前一步逼問道。
“村婦、村婦是朱武親孃....”吳友娣嚇得說話聲結結巴巴。
“嘿嘿!這便找對人了!”兇獰漢子一揮手,“抓起來!”
兩個青袍武士上前扭住吳友娣的胳膊,稍一用力就把她壓倒跪地。
“娘!~”
堂屋裡的楊巧蓮目睹這一切,轉過頭叮囑朱亮帶著大丫藏在屋裡不許出門,抄起堵門的短棍衝出屋。
朱亮嚇懵了,聽到孃親的話下意識點頭,兩個娃娃躲在窗戶邊偷偷往院子裡看。
“嘿嘿~好大膽的婆娘!”兇獰漢子見楊巧蓮衝出,冷笑一聲。
當即又有一名青袍武士上前,一腳踢中楊巧蓮腹部,掄起刀柄狠狠砸在她臉頰上。
楊巧蓮慘叫一聲口吐血沫倒地。
堂屋裡間,大丫親眼目睹孃親被打翻,剛要尖叫,朱亮一個激靈緊緊捂住她的嘴巴,半拖半拽拉著小妹翻窗逃出屋,貼著牆根腳從拐角坍塌的牆縫逃走。
吳友娣見兒媳婦滿臉血汙,半張臉高高腫起,立時紅了眼睛,拼命掙扎一口狠狠咬在其中一人的手背上,那人吃痛暴怒,重重幾拳砸在吳友娣面門,打得她滿臉血花迸濺,當場暈厥。
“臭婆子還真是兇悍!”腦門長黑痣的領頭漢子唾了一口,又朝堂屋努努嘴,“去搜搜,看看有沒有逃戶家卷躲藏。”
幾個青袍武士持刀闖進堂屋,翻箱倒櫃找了一遍,回來稟報說沒有其他人跡。
“走!”領頭漢子吐了口唾沫,揮揮手命人押著楊巧蓮和吳友娣離開。
走出泥濘的巷道時,領頭漢子故意讓手下大聲叫喊:“逃戶朱武,私自攛掇他人逃籍,按律當誅滿門!今奉拱聖軍統軍之命,將犯戶朱武一家押往江寧行刑....”
南窪子裡安靜得可怕,連老聾頭家的大公雞、鄰居張篾匠養的大黃狗也嚇得縮在窩裡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