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李業得了劉承祐的指示,讓他好好查查,當初那封討伐李守貞的傳檄文書,究竟是如何出現在開封城的,又是如何鬧得滿城風雨,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傳得人盡皆知。
就因為這封出自彰義軍的傳檄文書,讓開封臣民認為,彰義軍和李守貞沒有牽連。
非但沒有牽連,彰義軍還是忠心耿耿為國戍邊的典範,面對殘暴叛臣李守貞百般脅迫,彰義軍全體軍民堅守忠貞之心,不肯與叛逆同流合汙。
一篇洋洋灑灑的檄文,為彰義軍贏得好大名聲!
劉承祐本想趁著李守貞動亂的機會,連帶著把彰義軍也一同列為叛逆的藩鎮,讓大軍進剿,捉拿史匡威和朱秀。
沒想到被一封檄文打亂了計劃,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下這道檄文,認可了彰義軍與李守貞叛亂沒有瓜葛。
事後劉承祐很惱火,指派李業明察暗訪,終於查出,這道檄文是從一個名叫盛和邸舍的地方流傳出的。
也正是邸舍掌櫃馬慶,帶著檄文去找柴榮求救,為彰義軍說情。
盛和邸舍必定與彰義軍有關,李業親自率兵包圍邸舍,殺死反抗的夥計十幾人,活捉掌櫃馬慶,據調查,還有一個叫做陳安的夥計逃走,眼下不知所蹤。
李業還記得兩個多月前,剿滅盛和邸舍時的情形。
本以為只是一處尋常的邸舍,沒想到裡面的夥計個個勇悍不畏死,戰鬥進行的異常慘烈,幾乎付出成倍的傷亡代價,才算是徹底滅了這夥西北來的蠻漢。
他先是把馬慶關押在大理寺監牢,一邊用刑一邊審問,那馬慶也是個硬骨頭,審了半個月愣是一句話不說。
這件事原本隱秘,可才過不久,就有許多人在打聽馬慶的下落。
李業順著倒查,發現這些人背後都不簡單,要麼有符氏的背景,要麼就是樞密院、三省六部大大小小的官員,這些人都與郭威有千絲萬縷的關聯。
李業越查越心驚,看來這盛和邸舍背景不簡單,不光牽扯到彰義軍,還跟在京的各方勢力有牽連。
李業一邊密報劉承祐,一邊重新找地方關押馬慶。
劉承祐覺得查到了郭威勢力集團的要害處,非常興奮,要求李業一定要把馬慶牢牢掌握在手。
於是李業決定把馬慶關押進西水門角門街的水牢。
這地方處於半荒廢狀態,想來應該不會被人輕易找到。
沒想到才過了不到半個月,又有符氏的人查到這裡。
李業心裡暗暗罵咧,在這開封城,郭威和符氏的爪牙還真是無孔不入。
這也讓他心生警惕,他們正在密謀的事情,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一旦洩露分毫,只怕就要釀出驚天劇變。
跨進水牢,光線昏暗,溼寒腥臭的氣息湧入鼻腔,李業差點把中午吃的鹿肉都給嘔出來,急忙捂住鼻子,好一會才算是適應這股臭氣。
一個四丈見方的大水池,灌滿青綠色的水,四邊每隔四五尺就有一根立柱,囚犯綁在立柱上,腰下完全沒入水中。
這裡處於地下,冬天陰冷,夏天悶熱,不需要怎麼用刑,關押在這裡的牢犯就會發瘋似的受不了。
正中立柱綁著一人,裸露身子,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肉,腰部以下沒入水中。
他的頭髮被硬生生拔光,有幾塊頭皮被扯爛流膿,大餅臉滿是浮腫發青,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在被投入水牢之前,李業讓人在他的腰上割出幾條細細的傷口,不致命,只會緩慢流血。
在這滿池髒水裡浸泡半個多月,他腰間的傷口化膿透出一股惡臭,甚至還有幾條蠅蛆附著在皮肉上吸食膿血。
李業厭惡地看著,朝獄吏示意了下。
獄吏揮揮手,有兩名獄卒跳入池水,走到馬慶身邊,解開繩索,把他拖到岸邊扔在地上。
馬慶下半截身子已經泡得發白腫脹,雙腿還有嚴重變形。
“把人弄醒。”隨從搬了把椅子,李業坐到一旁。
獄卒從火盆裡取出燒得滾紅的烙鐵,狠狠按在他的胸口。
“嗞”一聲,一股皮肉燒焦的氣味冒出。
馬慶猛地睜開血紅雙眼,張大嘴想要吼叫,嘶啞的喉嚨卻只能發出“沙沙”聲。
他渾身抽搐著,大口大口艱難地喘氣。
“馬慶,馬三爺,再給你一個機會,說說你家主子到底是誰?是不是彰義軍的史匡威?還是那個叫朱秀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