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党項人安生了許多。
不過近日來,第一監區時常發生打架鬥毆事件,新收押的一批犯人裡刺頭不少,而第一監區還關押著党項戰俘裡的許多中上級軍頭,李光儼也在其中。
沒有人知道,幾場鬥毆都是在渾和尚的刻意安排下爆發的。
改造場辦公區,一片半山坡上,居高臨下可以俯瞰整片監區。
兩名守衛押著一名身材瘦小,低著頭看不清面相的犯人來到渾和尚的官房前。
這名犯人看似弱不禁風,手腳卻戴著鐐銬。
一頭凌亂的短髮亂糟糟,囚衣穿在她身上顯得異常寬大。
“你們都下去吧。”渾和尚看了眼犯人,朝兩名守衛揮揮手。
守衛退下,渾和尚領著犯人進屋,閉攏房門。
“哎呀~讓紅玉娘子受苦了!來來~快快解開,坐下歇歇氣,點心糕餅茶水,想吃什麼儘管拿,等會我再讓人專門送桌酒席來....”
渾和尚露出狗腿子般的諂笑,殷勤地幫忙解開鐐銬。
畢紅玉揉揉手腕處紅腫的印子,在一把藤椅上坐下,佈滿老繭的雙掌攤開,放在炭盆上方取暖。
渾和尚看著她,咂嘴道:“紅玉娘子剛從蒲州回來時,咱們鎮海營老卒在泰和樓聚會,那會兒見你還是一頭長髮飄飄,頗有幾分女人味,怎地才過了幾日,就剪掉長髮,還跑到我這改造場跟党項人打架....少使君也真是的,有任務也不會派別人來,一點也不懂得憐惜女人....”
畢紅玉淡漠地瞥了他一眼,渾和尚感受到那雙眸子裡的凌厲之色,訕笑著擺手:“好好~我閉嘴!”
畢紅玉默默地吃著糕餅,右眉骨裂開一道小口,左眼角有一片淤青,左手指節有幾處腫脹,渾身上下的皮肉傷更是不知有多少,都是和党項人打架留下的。
在改造場,除了渾和尚和李光儼,沒有人知道她是女人,更沒人知道她是奉命而來。
改造場對於打架的處罰相當嚴重,刑期加長不說,還斷了當日伙食,只供應一些清水。
繁重的活計下,很快就會餓得頭暈眼花,恨不得抱起滷鹽石當饃饃啃。
渾和尚又忍不住嘀咕道:“紅玉啊,咱們都是從鎮海營出來的,你還年輕,用不著這麼拼,畢竟是個女人,打壞了身子骨怎麼辦?
生不出娃兒,將來哪個男人會要你?咱和尚也是拿你當親妹妹,才跟你掏心窩子地說這些....當初你要是跟了大統領該有多好?現在好了,媳婦變妹子,你還得拼死拼活地賣命....”
畢紅玉眼神如刀,刺得渾和尚膽戰心驚,冷汗連連地搖晃雙手:“咱不說!不說行了吧!”
畢紅玉抓起雞腿狼吞虎嚥地吃著,陰沉的眼神像一頭飢餓的野狼。
渾和尚看在眼裡,暗暗嘆息。
“今日打完,已經有兩個党項軍頭詢問我的身份來歷,看得出來,他們對我很感興趣。”
畢紅玉咕咚咕咚灌下一壺茶水,抹抹嘴說出進屋後的第一句話。
“三日下來,你一人就挑翻十幾個党項大小軍頭,他們已經服你了。党項人畢竟是胡種,豺狼心性,想要靠恩義讓他們屈服是不可能的,只有把他們狠狠打怕,他們才會對你言聽計從。”渾和尚道。
畢紅玉看了他一眼:“你說話變得斯文了許多。”
渾和尚得意洋洋地道:“讀了大半年的書,總得有些長進,上次回縣城,少使君也誇獎我學有所成。”
畢紅玉扯動嘴角,似乎想要露出微笑,只是配合她充滿煞氣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詭異。
畢紅玉把另外一根雞腿用糙紙包好,塞進衣襟裡,她身材瘦小,又穿著寬大的囚服,身上藏些東西不容易發現。
“流言已經在党項人中間傳開,我有預感,他們會在最近一段時間裡動手。”畢紅玉沉聲道。
渾和尚撓撓光頭,苦笑道:“我還是想不明白,少使君為何要放跑這些俘虜,留下來挖石頭幹活不是更好?”
改造場裡流言就是渾和尚奉朱秀的指示暗中散播的,說是李光睿被李彝殷花大價錢救走了,而他們這些身份低微的党項雜兵,只能留下來等死。
也有流言說,彰義軍開出條件,只要大族長李彝殷給錢,他們這些俘虜就能回到家鄉。
只可惜大族長捨不得出這筆錢。
憤怒的情緒在党項人之間傳開,他們痛恨大族長對他們的漠視,這種憤怒的情緒還夾雜濃濃的失望,對整個党項貴族集團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