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鹽廠賬簿取回,厚厚一摞交到朱秀手上。
朱秀翻看一遍,檢查日期無誤,分出些給嚴平,讓他協助自己核算。
當初朱秀用一場二年級水平的數學考試,選拔出一批算學人才,開展培訓班,傳授阿拉伯數字,再教導他們使用阿拉伯數字進行加減乘除,運算基礎的方程解式。
這些人目前分佈在鹽廠和裴縉手下,成為彰義軍的骨幹會計,核心財務人員。
裴縉、陶文舉、嚴平三人就是算學培訓班的佼佼者。
其中裴縉兼任度支官和節度推官,算是彰義軍首席大管家。
陶文舉身為鹽廠副廠長,負責鹽廠日常財務出納,和鎮海營對接。
名義上裴縉也算陶文舉的上司,不過鑑於鹽廠特殊地位,鹽廠機密事務一向直接彙報給朱秀,裴縉管理的度支部門,只能收到一份鹽廠財務出納的備份賬簿。
嚴平扒拉一把經過朱秀改良的算盤,噼噼啪啪一頓緊張核算。
朱秀面無表情地捏著一支炭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陶文舉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往下落。
葛洪眼巴巴地望著,不時怒視一眼陶文舉。
史匡威湊近瞟了幾眼,見朱秀筆下滿是他看不懂的鬼畫符,只覺得再看下去非得頭昏腦漲不可,趕緊縮回腦袋。
“有了。”
突然,朱秀不帶感情地出聲,陶文舉嚇得一哆嗦。
“五月二十九、六月十八兩筆賬,各自短缺了二百貫錢。發放給鎮海營的活動經費,原本是從鹽款裡直接扣除,但是六月二十二這筆,賬目裡沒有如實記錄,但前後核算下來,缺額為六十貫。
一共加起來,正好四百六十貫。”
朱秀把演算紙扔到地上,冷冷道:“陶文舉,這筆虧空去哪了?”
陶文舉捧著紙,渾身顫慄,臉色發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葛洪長長舒口氣,賬目查清楚,鎮海營和畢統領的罪責可以洗清了。
“嘭~”
朱秀氣得俊臉有些扭曲,狠狠一掌擊在桌案,厲聲喝道:“陶文舉!你好大的膽子!在此之前,我是如何叮囑你的?彰義軍禁令,被你當作耳旁風不成?”
陶文舉腦門重重磕地,哭喪著臉哀求道:“少使君息怒!卑職....卑職知罪!這筆款子,的確是卑職暗中扣下了,卑職想到良原縣去買些田地,以後當作祖產,留給兒孫....卑職一時被豬油蒙了心,請少使君饒命啊~~”
陶文舉用力磕頭,腦門磕破皮,流下血跡,眼淚婆娑地求饒。
朱秀怒斥道:“軍令如山,觸犯禁令者概不輕饒!陶文舉,你身為彰義軍要員,已經分得田地房宅,拿著不菲俸祿,別說你現在一人,就算將來你娶妻納妾,生十個八個兒子女兒,也足以養活全家!
享受如此優渥待遇,卻不思報效彰義軍和老帥給予你的恩情,反而貪得無厭,借用職務便利,為己謀私!現在證據確鑿,依照彰義軍法令,該當問斬!
來人!將這廝拖出去,即刻斬首!”
陶文舉臉色唰地慘白,爛泥似的癱軟在地,鼻涕眼淚一起流出,哭嚎道:“少使君饒命!卑職知罪,請少使君留卑職一條賤命啊~~那些錢卑職沒動半分,全都在卑職住處,請少使君開恩~嗚嗚~~”
當即屋外便走來兩名牙軍親衛,左右架起陶文舉的胳膊,不顧他發瘋似的掙扎哭嚎,要將他拖出屋去。
葛洪嚇一跳,沒想到少使君說斬就斬,絲毫不留情面。
如此一來,他反而感到有幾分內疚,想要開口求情,可是見朱秀臉色鐵青,滿眼殺氣溢位,猶豫著不敢多話。
其實陶文舉負責與鎮海營的對接工作以來,一直乾的不錯,賬目上清清楚楚,從來沒有為難過鎮海營解送鹽款的弟兄。
在外奔波的鎮海營將士,想要託人捎家信或者給家裡人帶點錢財之類的事情,也都由陶文舉一手操辦。
畢鎮海雖然一直瞧不上他,覺得他為人偷奸耍滑是個小人,但見他對鎮海營諸多照顧,印象也大有改觀。
沒想到這次因為賬目問題,鬧到少使君面前,陶文舉和鎮海營積攢下的交情,剎那間化作烏有。
要不是鄜州的生意太忙,畢鎮海實在走不開,他都想親自回來一趟,揪住陶文舉的衣領,質問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為何要誣陷為彰義軍在外奔波受累的鎮海營弟兄?
史匡威眼看陶文舉要被拖下去砍頭,再也坐不住,呼地起身大喝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