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嘉忙揖禮道:“宋司空是長者,小王不敢受禮。”
徐鉉拱手,不卑不亢:“拜見宋司空。”
宋齊丘道:“安定郡王若是想聽曲,打個招呼,老夫自會派人安排好,何須駐足在此。老夫在樓上常留幾處雅座,安定郡王只管上去,一應酒水茶點,自有人安排好。”
李從嘉忙道:“多謝宋司空盛情,小王只是與徐先生路過此處,聽到有新曲,作詞頗為不俗,故而停下聆聽。”
宋齊丘瞥了眼徐鉉,冷笑道:“小郡王年輕,可不要被某些自詡文人雅士的無知狂徒所欺騙!須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狂士韓叔言的黨羽,又有幾個好東西....”
徐鉉一張臉憋得通紅,怒視宋齊丘:“韓夫子彈劾馮延巳等人朋黨專權乃是實事,宋司空若是問心無愧,與馮黨無瓜葛的話,又何故將韓夫子視為眼中釘?
如今韓公已被貶和州司馬,徐某也已遞交辭呈,宋司空應該滿意了!又何苦咄咄逼人,百般挖苦?”
宋齊丘輕蔑道:“韓夫子?呸~一介狂生,他也配稱夫子?你與韓熙載不過是一丘之貉,算你識趣主動辭官,否則老夫一定不會放過你!”
徐鉉氣得渾身發抖,攥緊拳頭說不出話。
李從嘉苦笑道:“既然徐先生已經辭官,之前因為朝堂政見不同引發的誤會,還是到此為止吧!宋司空乃是國朝重臣,又是士林前輩,想必不會跟晚輩一般見識。”
宋齊丘輕笑幾聲,道:“老夫是擔心小郡王整日跟韓徐之流廝混,有失體統,稍加提醒罷了。”
李從嘉勉強笑了笑,拱手致謝。
“對了,小郡王覺得剛才這首新曲如何?”宋齊丘捋須,滿臉得意。
李從嘉誠懇地讚歎道:“文辭斐然,意境高遠,稱得上傳世佳作!”
宋齊丘笑了幾聲,又道:“這首新曲改編自一篇《雪賦》,老夫偶然得之,驚為天人,親自為其譜曲....”
周遭立時響起一片奉承聲:“哎呀!原來這首《雪韻》的作曲者就是宋司空呀!~難怪曲風如此高雅,足以傳唱當世!”
“起初鄙人一聽之下,就深深覺得曲子有大家風範,原來是宋司空所作!”
“宋司空不愧是我江南文壇的泰斗!”
“韓熙載韓叔言雖然名頭頗大,但在曲調造詣上,我看還在宋司空之下....”
“可不是!某也這樣認為!”
一眾文人雅士,官僚富賈七嘴八舌地爭相吹捧起來。
宋齊丘捋須微笑,來之不拒地一概笑納。
李從嘉笑容勉強,在他聽來,宋齊丘的譜曲固然不錯,但勝在賦文字身意境極高,詞句巧妙,所以經過歌女唱出後,才能產生這般轟動效應。
是文章本身成就了這首新曲,而非曲調之功。
宋齊丘笑道:“小郡王是我唐國的文曲星下凡,能賞臉聽聽這首《雪韻》也是老夫的福分。日後,若是小郡王再來,可以直接上二樓雅間。”
戲坊東主急忙覥著臉賠笑。
李從嘉道了聲謝:“敢問宋司空,《雪賦》原文是誰人所作?可是我江南人士?”
宋齊丘搖頭道:“非也,此文章源自涇州,聽說是一位隱士高徒嘔心瀝血之作!”
宋齊丘瞥了眼戲坊東主:“文章是你買來的,快跟小郡王說說來歷。”
戲坊東主忙道:“啟稟小王爺,是這樣的,這篇文章是一夥販賣龍鬚席的商販從涇州帶回來的,說是那邊有一個做官的,曾經拜在檀州一位隱士門下,求學多年,學得滿腹經綸,天文地理無所不知!商販將文章抄回來,找人鑑定售賣,恰好被我撞見,花了二十貫錢買回來....”
“涇州?”李從嘉驚訝,“沒想到那般偏僻荒涼之地,也藏有如此驚世大才!此人姓甚名誰?年紀多大?”
戲坊東主搖搖頭:“這個小人就不知情了,那商販父子也說不清。”
宋齊丘捻鬚,篤定地沉聲道:“此文章造詣之深,沒有二三十年的鑽研浸潤,只怕難以落成!依老夫看,四五十的年紀應該是有的。”
圍觀眾人紛紛點頭,贊同他的看法。
李從嘉感慨道:“江北之地果然是臥虎藏龍,豪傑之士與文壇巨擘並起!我唐國雖說富饒,但人才風流上還是略遜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