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春種已臨近結束。
安定縣周邊,無論水田旱田,基本上都已經耕種完畢,只剩一些散碎地塊,還在抓緊時間翻耕播種。
今年涇州,尤其是安定縣的春耕春種工作開展的十分迅速,由縣府官員牽頭組織,各鄉長、村正、縣鄉耆老挨家挨戶上門通知,所有農具、耕牛由官府統一調配,劃片區,落實各片區主體責任人,開展大規模的集體耕種。
朱秀為此又專門編撰了一本農耕手冊,羅列數十條生產責任制度,從翻耕到秋收基本上都做到有章可循。
召集節度府官員和各縣主官商討後,刪改修訂幾日,及時雕版刻印,分發至各官吏手中。
凡是與農事沾邊的官吏,都要求牢固掌握手冊內容,不僅要在春種結束後,組織大規模的農桑考課,還要在秋收之後,依據片區收成,衡量主體責任人的治績。
底下官吏叫苦連天,始作俑者朱秀倒是暗戳戳地表示得意,當考官的感覺可真不錯。
安定縣城外,田間土路上,史靈雁騎著棗紅馬,朱秀騎著灰驢子黑蛋,史向文跟在後面,三人有說有笑地漫步在田間地頭。
聞著充斥泥土和青草氣味的空氣,享受午後略顯灼熱的陽光,朱秀微眯著眼昏昏欲睡,感覺生活無比愜意。
灰驢子黑蛋脖子下掛著口袋,裡面裝有它的零食,磨碎的麩皮和黃豆,再撒幾把鹽,吃的津津有味。
棗紅馬原本吃著鍘碎的陳麥稈,似乎聞到了氣味,突然覺得自己的口糧不香了,大腦袋湊到黑蛋口袋邊。
驢子表現得很大度,主動把零食讓給棗紅馬吃一口,然後就被嚐到滋味的棗紅馬吃了大半。
黑蛋也象徵性的吃了幾口棗紅馬的碎麥稈,然後兩個傢伙脖頸相交蹭了蹭,似乎在表示友好。
朱秀看得嘖嘖稱奇。
棗紅馬品相不錯,脾氣也不怎麼好,在節度府馬廄裡屬於一霸,平時別的馬想湊近乎,都會被它極不友好地嘶咬幾口,沒想到黑蛋一頭驢子,竟然跨越物種的界限,與棗紅馬結下深厚友誼。
問題棗紅馬是一匹母馬,黑蛋可是一頭公驢,再這麼發展下去,搞不好明年馬廄裡就會喜添丁。
史靈雁輕輕揪住黑蛋腦殼頂部的一撮灰毛,黑蛋昂頭,驢唇上翻作勢要去啃她,史靈雁嬉笑著揪住驢耳朵一頓訓斥。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只怕還不知道,她的愛馬已經被某頭無良驢子盯上了。
幾個老農拉著板車迎面走過,停下朝朱秀行禮,笑呵呵地尊稱一聲:"小官人。"
朱秀跳下驢子,朝老農們拱拱手,站在土路邊攀談起來。
史向文見到田埂邊的雜草上跳著兩隻螞蚱,興沖沖地撲上前捉住,逮住兩隻螞蚱玩的不亦樂乎。
今年涇州的冬天來的早但是不夠冷,連早春的螞蚱都蹦躂出來了。
史靈雁眨巴圓眼,好奇地聽著朱秀與老農們交談。
他們說的話每一個字史靈雁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就聽不懂了。
什麼"糞田"、"種芋"、"基肥",什麼"雪水骨汁調合糞水浸泡谷種",史靈雁聽得一頭霧水。
待老農們告退離開,史靈雁迫不及待地抓住他嘰嘰喳喳地問東問西。
朱秀笑著耐心解釋。
他和幾位老農在交流有關田地施肥的方法。
這幾位老農都是安定縣周邊幾個村裡的農把式,種得一手好田,他們經手的田地,產量通常要高兩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