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恩撥弄蓋碗,隨口笑道:“聽說上月,彰義軍發生牙軍譁變,史節帥為此還負傷,鹽廠也已關停,不知如今事情平息否?”
裴縉忙道:“有勞王使相過問,鬧事牙兵也是受奸人煽動鼓惑,現在已經平息叛亂,相關人犯也已盡數處決,史節帥傷勢基本痊癒,鹽廠也於三月中重新投產。”
“呵呵,如此便好....”王守恩笑了笑,端起茶碗慢慢品茗。
裴縉道:“我家帥爺還說,往後每月往邠州送一萬五千斤鹽,價錢還是按照七十五文每斤。兩家合作,細水長流,有錢一塊賺。”
王守恩似笑非笑:“那若是朝廷追究起來,又該如何說?”
裴縉忙道:“兩家交易,錢貨當面繳清,不立字據文書,鹽廠在涇州,朝廷再怎麼追究也與王使相無關。”
王守恩哈哈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再加一萬斤,每月我要兩萬五千斤!”
“這個....”裴縉一臉為難,心中卻是冷笑連連,果然不出少使君所料,王守恩這廝當真貪婪無度。
他才不會怕朝廷追不追究,能賺錢的事他什麼都敢幹。
“王使相見諒,鹽廠除了供應涇原二州,還要轉運到河中交給李太師,產量有限,不一定能保證交貨數量....”裴縉含含糊糊地道。
王守恩心中一動,裝作不在意地問道:“你們彰義軍的鹽廠,當真有河中軍一份?”
裴縉笑呵呵地道:“王使相說笑了,沒有李太師支援,單憑小小的彰義軍,哪敢冒著違背朝廷禁令的風險,私自採鹽製鹽?”
“嗯....”王守恩陷入沉思,有李守貞支援,看來彰義軍的鹽廠不好輕動,朝廷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以七十五文一斤的價錢,每月收兩萬五千斤鹽,轉手賣一倍的差價,血賺!
王守恩橫肉滿布的臉流露親熱笑容,拍胸脯道:“史節帥直接將兩萬斤鹽送到新平,足見誠意,本帥當然也不能小家子氣!這樣,下個月的鹽款本帥也一併給了,不過錢幣不夠,只能湊出兩千貫,剩下的用糧食抵,按粟麥每斤二十文算!”
裴縉迅速在心裡默默算算,剩餘鹽款用糧食抵扣的話,能換到六萬多斤糧。
記得來時少使君囑咐,能用糧食抵扣鹽款最好,有多少要多少,說是再過不久,關中糧價就要猛漲,涇州邠州肯定會受影響。
裴縉不明白朱秀這麼說的依據是什麼,但他現在對朱秀有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牢牢記住這份叮囑。
王守恩緊盯裴縉,生怕他不答應。
在他看來,用糧食抵扣鹽款,吃虧的是彰義軍。
裴縉遲疑許久,終於咬牙點點頭:“好吧!~”
王守恩暗自鬆口氣,起身大笑道:“痛快!事不宜遲,今日就將交易敲定!本帥這裡還有些鹿茸、雪參,你一併帶回去,送給史節帥調養身體。”
裴縉笑著長揖道謝,雙方賓主盡歡,生意談判出乎意料的順利。
王守恩叫來幾個屬官,讓他們陪同裴縉下去清點貨款糧食,同時將鹽點清入庫。
裴縉剛走,一名部下急匆匆趕來,低聲道:“稟帥爺,長武城一帶的鹽販最近又開始活動了,據細作查探,那夥鹽販又新得一大批鹽,每斤售價不超過四十文....”
“嗯?”王守恩勃然色變,怒喝:“才剛剛殺了一批,搗毀窩點,收繳私鹽五千餘斤,他們又是從哪裡弄來的鹽?”
“還未查清!”
王守恩咬牙道:“加緊查探,派人追蹤,儘快掌握這夥鹽販的蹤跡!”
“是!”部下應道,見王守恩滿面慍怒,硬著頭皮道:“還有一事要稟報帥爺。近來長武城附近,發現有鄉民結伴逃往涇州,有時一家數口,有時三五戶數十人。附近村落有流言說,涇州接納流民,落戶者能分田地房宅....”
王守恩先是一驚,而後嗤笑道:“哪有這樣的好事!派人查查,是從哪裡傳出的謠言。”
部下抱拳應諾,告退離開。
“愚昧。”王守恩輕蔑搖頭,在他看來,百姓矇昧無知,才會相信這樣的鬼話。
涇州本就土地狹瘠,如果有多餘的田地,史匡威肯定收攏到名下,招收佃戶耕種,怎會捨得拿出來分地。
至於流民逃亡,各地都在發生,只要不是大規模出逃,根本無需理會。
去了涇州吃不飽飯,鬧騰起來,頭疼的可是他彰義軍。
王守恩譏笑幾聲,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他所關注的,還是鹽價和鹽販。
治下鹽販屢禁不止,這讓他非常頭疼。
鹽販的存在,對於他利用高價鹽斂財有直接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