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朱秀目送他們走出很遠,一直到蜿蜒的隊伍消失在丘陵間。
馬慶偷瞟朱秀,發現他眼神迷離,神情恍惚。
“小官人瞧上紅玉娘子了?”馬慶吭哧偷笑。
“哈?!”朱秀一驚,沒好氣喝道:“我在想別的事。”
馬慶趕忙道:“小人是想提醒小官人,紅玉娘子性格木訥冷硬,年紀也比小官人大了些,不適合留在身邊伺候。”
朱秀斜瞅他:“聽這口氣,你倒是相中她了?”
馬慶猛搖頭,乾笑道:“小官人說笑了,紅玉娘子乃是女中豪傑,小人這點微末道行可降服不了她!連畢統領都吃了閉門羹,小人就更不行了。”
朱秀怪笑道:“那可說不定,萬一她就是口味獨特,生冷不忌呢?”
馬慶苦著臉:“那小人也不敢笑納,要是哪天吵幾句嘴,沒準她就拔出刀要喊打喊殺!”
“沒出息!一個女人把你嚇唬成這德行!虧你還是藏鋒營統領,簡直丟人!”朱秀罵咧著,跨上驢子黑蛋,溜噠回城。
上鞍子時動作幅度大了些,黑蛋有些不高興,甩頭嚼動驢唇,發出幾聲咴叫。
馬慶急忙小跑跟在一旁,試圖狡辯幾句,證明自己在男女關係上的強硬態度。
朱秀沒回節度府,趕到溫家。
溫泰正在不知道第幾房小妾院裡用早飯,朱秀讓溫家僕人去把老頭叫來。
溫泰長子溫仲平首先趕到前廳接待,朱秀坐上主位,品茗茶水,溫仲平規規矩矩侍立在旁。
朱秀打量幾眼,這溫仲平見過幾面,三十多歲,文文靜靜,話語不多,面相老實,進出節度府幾次,存在感不高。
閒聊幾句,溫泰急急忙忙趕來。
“喲,溫公真是老當益壯,冒昧前來,沒打擾您老的雅興吧?”朱秀起身拱拱手,調笑道。
溫泰老臉赧紅:“少使君說笑了,老夫不過是在後宅喝點清粥,其他的可沒做什麼。”
“呵呵,我不也沒說什麼,是溫公自己誤會了!”
溫泰一怔,哭笑不得。
朱秀打趣幾句,適可而止,起身道:“請溫公坐主位?”
溫泰趕緊謙讓道:“可不敢,還是少使君請坐!”
朱秀笑了笑也不客氣,仍舊高坐正中主位,溫泰在側首坐下。
身為執掌彰義軍兵符印信的實際掌權人,朱秀現在可算得上涇原二州的軍民共主。
雖然沒有朝廷的正式批文,但在彰義軍內部已經達成共識。
成功逼退鳳翔軍,剿滅薛家,讓朱秀威望大漲,如今無人再敢因為他的年紀稍輕,就對他有所輕慢。
“溫公啊~”朱秀慢悠悠地說了句,話還沒出口,溫泰褶皺滿布的臉頓時發苦。
以他對朱秀的瞭解,這次主動上門,只怕沒有好事。
“涇州要開展清查土地、隱匿瞞報佃農戶數的工作,這你是知道的。”朱秀笑道。
溫泰點點頭,心裡愈發愁苦了,似乎猜到朱秀接下來的話。
“薛家已經灰飛煙滅,現在涇州第一大戶的名頭,可是落在你溫氏頭上。帥爺與我商議過後,決定就從溫氏開始清查,你帶個頭,主動上報溫氏名下瞞報的佃農戶數,還有未登記造冊的田地,全都上繳歸還。”
溫老頭心裡一咯噔,猶豫了好一陣子,一臉愁苦:“少使君,這...”
朱秀微笑,語氣卻是不容置疑:“此事乃彰義軍未來規劃發展的重點,任何人不得以任何藉口抗拒!”
溫泰含糊其辭地道:“溫家比不得薛家,名下田產佃戶實在沒有多少....”
朱秀皺眉,剛要說話,一旁沉默寡言的溫仲平拱手道:“溫家共有田地五十五頃,其中水田二十五頃。莊園兩座,就在縣城南郊,上報佃戶一百二十戶,實際佃戶二百零八戶。田產裡,有十頃水田,十五頃旱田,是過去兩年薛家為拉攏相贈。”
溫泰老眼瞪大,一臉不敢相信地怒視兒子。
朱秀咂咂嘴:“瞞報八十八戶,也不少了。”
“少使君~”溫泰哭喪著臉想要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