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倫和尚從屏風後繞出,遠遠看著符金盞身影消失在廳外,平靜地道:“太師為何將符娘子身邊家將支走?”
李守貞冷笑道:“她與我們李家始終不是一條心,舉事在即,不可不防。”
總倫微一頷首,又提醒道:“太師還需派遣親信,趕到涇州親眼看看那處鹽廠,究竟值不值得太師出面。”
李守貞道:“派人看看也好,三十萬斤鹽,最少值錢兩萬貫,不少了,若是史匡威當真有此誠意,將來事成,少不了封他一個世襲罔替的國公。保義軍富得流油,不就是仗著解州鹽利?哼~這塊肥肉,我遲早搶到手!”
“對了法師,黑火雷研製的如何?”
總倫和尚罕見地皺皺眉頭,搖頭道:“此物遠比我們想象中複雜、精巧,貧僧暗中招募長安工匠研製數月,進展著實有限。”
李守貞負手踱步,沉聲道:“據飛鷂打探來的訊息,此物爆炸時響若驚雷,雖然相距數丈之外就很難傷人,但僅憑巨響也足以震懾敵膽。去年滄州城外,黑火雷爆炸懾退契丹人,據說遼帝耶律兀欲剛到薊縣,就命工匠全力仿造黑火雷。
滄州剩下的一批黑火雷,大部分在天雄軍手裡,小皇帝劉承祐下旨讓其上繳,柴榮不敢不聽。小皇帝讓他的舅舅李業負責仿造,聽說炸死了好幾個軍器監匠人,也只造出來些半成品,可見這東西確實不好弄....”
李守貞濃眉緊鎖,他想盡辦法才弄到三個滄州原裝黑火雷,一個為了檢驗效能,在河中秘密引爆。
那動靜,至今李守貞回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
沙場征戰多年,李守貞深知這種新式火器若是出現在戰場上,一定能起到奇效。
所以他將剩下的兩個黑火雷,一個留在河中,召集工匠全力仿造,一個讓總倫帶到長安,希望藉助京兆之地的匠人仿製成功。
可惜目前來看,進展不大。
“朱秀....朱秀....唔,若非抽不脫身,我倒還真想見見此子。若真是個人才,留在史匡威手下豈不可惜?”李守貞搖搖頭。
總倫淡笑道:“奇技淫巧終歸是旁門左道,太師有天命歸附,聲威著於四海,三軍將士用命,他日舉事,克定關中,兵出洛陽,定能一舉功成!”
李守貞心花怒放,傲然大笑:“劉承祐區區一懦弱小兒,如何做得了天下之主?放眼當今朝廷,軍功之盛者,唯有郭威能與我相提並論!等佔據關中,拿下河東,即便打不下開封,我也能跟劉家二分天下。”
“亂世當出英主,掃清六合一統乾坤,太師便是那天命所歸之人!”總倫施單掌禮,鞠躬宣佛號。
李守貞笑聲愈發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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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金盞離開偏廳,把畢鎮海叫到自己所居的跨院。
“太師已經同意援助彰義軍,你即刻返回,將訊息告訴朱秀。”
符金盞將李守貞允諾的條件說了一遍。
畢鎮海狂喜,拜倒叩頭:“多謝符娘子說情,彰義軍有救了!”
“不必多禮,快請起!”符金盞示意潘美將他攙扶起。
畢鎮海激動得眼含熱淚,李守貞又是送糧又是答應向朝廷上表說情,總算不枉他們四人長途跋涉而來,回去也能向少郎君交差。
潘美道:“某去涇州送糧,大娘子身邊豈不是無人護持?”
符金盞笑道:“我就在長安負責與彰義軍聯絡,不會有危險,你儘管放心去便是。等見到朱秀,替我問問他,為何不去濠州,反而悄無聲息地去了涇州。”
潘美咔咔捏動指骨,獰笑道:“大娘子放心,許久不見,某一定好好招呼那臭小子!”
符金盞抿唇輕笑,畢鎮海欲言又止。
想到朱秀身邊有史靈雁和史向文,潘美一不小心,只怕下場淒涼啊....
畢鎮海忽地想起一事,忙抱拳道:“對了,來時少郎君還讓我轉告符娘子,如果有機會,請符娘子儘快在半年內找藉口離開河中,回開封,或是去洛陽也可以,總之要想辦法遠離河中軍!”
符金盞一怔,秀美的臉蛋滿是訝異:“這又是為何?”
畢鎮海撓撓頭,小聲道:“少郎君沒細說,只說李太師今年犯太歲,只怕連累到大娘子,讓大娘子找藉口回孃家暫避。”
符金盞聞言蹙眉,陷入沉思。
潘美咽嚥唾沫,如果放在以前,他一定會肆無忌憚地嘲笑一番,再臭罵幾句“神棍”。
可潘美在滄州親眼見識過,朱秀成功預測遼帝耶律德光暴斃身亡,對於朱秀能占卜星象早已是深信不疑。
“大娘子,朱小子邪門得很,他說的話,不可不信呀~~~”潘美低聲提醒。
符金盞默然不語,想到李守貞近來鬼鬼祟祟的舉動,她忽地覺得,只怕朱秀的話別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