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修亮惱火道:“焦繼勳當真迂腐不堪,若他肯攻城,史匡威和朱秀早是階下囚,何來這許多麻煩?”
薛修明同樣對焦繼勳感到失望,神情愈發陰冷。
事情並非如他想象中順利,焦繼勳也並不好糊弄。
“儘快派人趕到鹽州,與定難軍聯絡,不能將希望全寄託在焦繼勳身上。”薛修明冷冷吩咐。
薛修亮應了聲,猶豫著道:“只怕定難軍也是鞭長莫及,李彝殷總不能直接發兵來攻,強自推我薛家上位。沒有朝廷任命,始終名不正言不順。”
薛修明一雙狹長眼睛佈滿血絲,自從入折墌城後,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多年經營,真到了緊要關頭,計劃卻難以推行。
“告訴李彝殷,原州馬場已是他的。史匡威想讓我薛家灰溜溜滾出彰義鎮,沒那麼容易!薛家得不到的,史匡威也休想得到!”薛修明滿眼瘋狂獰色。
薛家為了今日付出太多代價,薛修明決不允許自己一無所獲。
中軍大帳內,焦繼勳高坐帥位,許興思居其下,看著面前這位頭戴綸巾、披鶴氅、手拿羽扇,面帶微笑的年輕郎君。
二人相視一眼,皆是目露驚異。
不得不說,朱秀這一身裝束,加上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從容鎮定,確實有幾分唬人。
只是細細打量,這一身裝束的材質和做工似乎太低劣了些,上不得檯面....
“彰義軍掌書記朱秀,見過焦節帥、許都使!”朱秀揖禮,朗聲拜見。
許興思嗤笑搖頭:“史匡威當真是糊塗了,讓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擔任掌書記不說,竟然還派你來做代表?史匡威此舉,莫不是輕慢焦帥?”
朱秀不慌不忙地笑道:“在下不光擔任掌書記,史節帥養傷期間,還命我代行節度使職權,派我前來面見焦帥,正是出於對焦帥的尊敬!
另外,在下對焦帥仰慕已久,也想親眼見識焦帥風采。焦帥乃當世名將,又是奉朝廷旨意而來,一定會公允處事,謙和待人....”
許興思還要再說什麼,焦繼勳擺擺手,打量朱秀幾眼,淡笑道:“來者是客,請坐!”
“多謝焦帥!”
朱秀道謝,眾人依次行禮後,在大帳一側坐下,薛家兄弟坐在許興思左側,與朱秀等人相對。
許興思看見史靈雁,陰陽怪氣地道:“史匡威真不懂規矩,派個毛頭小子來做代表不說,還帶著奴婢?來人,將這奴婢趕出去!”
守候帳外的衛兵當即進來,要將史靈雁帶出大帳。
畢紅玉緊握腰刀上前攔住,朱秀淡笑道:“故人之後前來拜見焦帥,有何不可?”
朱秀朝史靈雁遞眼色,史靈雁會意,抱拳道:“史靈雁拜見焦節帥!”
焦繼勳見一個小娘子學著男子樣,虎虎生威地抱拳行禮,頗為有趣,捋須和藹地笑道:“你是史帥閨女?”
史靈雁點頭,脆生生道:“焦節帥不記得我了,三年前,爹爹還帶我到雍縣,為老夫人祝壽哩!”
“喔?”焦繼勳一怔,仔細回想,依稀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走馬上任,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諸多故交、親戚、同僚趕來雍縣,為他老母賀壽,還有鳳翔鎮的本土官員將領,長安來的朝廷特使、鄰近各鎮節度使、各州刺史齊聚一堂,排場極大,一場壽宴辦得轟動大半個關中。
彰義軍地狹民貧,在周圍幾個鄰居里,可算是最弱最窮最不起眼的藩鎮,史匡威就像個鄉巴佬進城,處處不受人待見,焦繼勳對此也不太記得。
“焦帥請看這個~”史靈雁上前幾步,抬起手腕,指著手環上掛著的小鈴鐺。
焦繼勳在銀色小鈴鐺上看見“長社焦”三個模糊刻字,明顯愣住。
他仔細打量面前的小娘子,些許記憶湧上頭。
“不錯,不錯,當真是你!”
焦繼勳連聲感慨,想起那年老母祝壽,一個滿嘴濃重河西口音,膚色棕黑像個胡女的小姑娘,跪在老母身前磕頭,一口一個清脆的老奶奶叫的親熱。
老母十分喜歡她,說這丫頭淳樸善良,面相貴不可言,取出一對銀手環親手給她戴上,銀手環上墜有鈴鐺,鈴聲叮咚悅耳。
這件首飾原本是留給小孫女的,後來夫人還埋怨過,所以焦繼勳頗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