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是平靜深邃的黑暗。
“我與你的同伴差別在哪裡?”放棄偽裝的江祟借趙謀之口問。
虞幸心說那可太多了。
江祟的視線範圍或許大得嚇人,其中混雜的集體意識也註定了它並非不曉人事。
它見過推演者們在江岸邊各施手段對抗洪水,因此熟知他們的能力表現,而它吞了江婆,自然也能從江婆的記憶中看見風頭鎮裡發生的事。
虞幸他們下水後,更是一言一行都逃不掉江祟的窺視。
因此,江祟偽裝出來的“人”,可以模仿本人的行為模式,表情動作,甚至是性格思維,做到令人無知無覺,儘管它並不知道這些能力的原理,但幻化出正確的表象就行了。
可它不瞭解推演者,本地的偽神怎麼去偽裝外地的玩家?
虞幸一開始確實是因為其他人跟npc似的不做事才確定自己陷入了幻覺的。
而後叫來假鬼酒試探,江祟裝得還算像,但只浮於表面,它看到鬼酒鬼氣森森,和江婆記憶片段中那個沉默寡言但果斷聽話的趙一酒不太一樣,於是弄出了個看似乖戾,實則十分聽話的鬼酒。
虞幸叫他來他就來,趙謀叫他去他就去,實際上,鬼酒才不會配合什麼試探,他寧願把所有懷疑他的人用陰影綁一塊兒折磨一頓,用事實說話。
另外就是,江祟看到宋雪能控制住聶朗,就覺得宋雪是聶朗的上位者,所以模擬出來的聶朗乖乖跟在宋雪身後。
虞幸卻很清楚,宋雪為了時刻注意瀕臨失控的聶朗,在沒有奎因相伴的情況下,一直都是落後聶朗半步的。她下水的任務就是保證大家的精神狀態,不需要她去找什麼線索,她得顧著人。
海妖雖然在他們這群人當中膽子不算特別大,但水裡是她的主場,不會一直依賴著趙謀,像個掛件。
還有更荒謬的。
趙謀竟然拿出了火摺子——就算這破廟特殊,哪怕在水裡也遵循著岸上的物理規則,趙謀也絕不會說出什麼“光線昏暗容易遺漏”的話。
因為趙謀的弟弟趙一酒,最擅長的就是融入陰影,越是昏暗漆黑,趙一酒或鬼酒的感應力就越強,不可能放過任何線索。
這些細節太容易分辨了,可虞幸一句都不會告訴江祟。
江祟對他們越瞭解,下一次的偽裝就越縝密。
他只道:“差就差在你不是個人,也不是個神,只是鬼物而已。”
說完,他洞穿了廟裡所有人影,虛幻的枝條觸手穿過他們身體時,只感覺到了軟爛的觸感,還有一股腐臭泥巴的味道。
解決完這些假人,虞幸轉身推開破廟缺了個口子的木門,踏過門檻,卻隱約聽見了幾道腳步聲。
他迅速回頭看,只見五個醜陋的泥人不知何時擠到了廟門邊,五張泥臉在門後探出,帶著誇張的笑意凝視他。
就好像他要是沒有及時回頭,這五個泥人就會從廟裡擠出來,貼到他身後。
虞幸的心臟不由得墜了一下,哪怕不覺得自己應該產生什麼害怕的情緒,還是心底一寒。
他伸手將門關上。
砰的一聲,在門扉閉合的聲音響起的一瞬間,虞幸眼前一花,發現自己並沒有出去,還站在廟裡——真正的廟裡。
破廟雖然殘破,但該有的都有,並不空蕩。
除他之外的幾人都在,維持著剛剛進廟的姿勢,眼神空茫,或許還被困在各自的幻境中。
虞幸正前方是一個腐朽的供桌。
供桌上擺著幾盤腐爛的祭品,看不出原本是什麼,而在供桌後,一尊泥塑的神像正端坐檯上,神態間充滿了慈悲神性,垂眼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