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著熱氣的木桶邊已經放好了一套新的衣服,虞幸乾脆真的躺進去泡了一會兒,這種時候系統是肯定要進行遮蔽的。
靠坐下去之後,水面到了他胸膛往上的位置,他把頭朝後仰著搭在木桶邊緣,雙眼放空地看著房間天花板的木樑。
鎮上那些樓房裡的鎮民都在跟隨著這個世界的時間過著生活,他們家中有廚房有浴室,想洗澡有花灑或者浴缸,相比之下,方宵這個掌控者反而因為留在方府,生活比起其他所有人都更加不便。
然而鎮上的一切其實都是方宵創作出來的,他在創造這些的時候,難道不會為自己被侷限於過去的生活水平感到一絲不樂意嗎?
在明珠房間裡的四十分鐘裡,他沒有浪費時間,而是讓明珠把她視角里經歷過的一切都告訴了她。
從時間線上算起,明珠應該是名副其實的“現代人”,和鎮民的生活處於同一時代,因為她是在世界已經成型之後才出現的,就像虞幸一樣——
他們都是習慣了現代生活的人。
可是虞幸一想起不忘居中的影像,就能感覺到這其中的違和。
他在雅間裡看到的殘影中,明珠還是一個嬌俏的小姑娘,雖然當時她坐在雅間裡心情不太好,但時髦的頭髮和一身精神又洋氣的小洋裝,還是能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她真正的性格。
可是那種小洋裝像民國時期大都市裡的那種樣式,和現代差了百年。
明珠的家人說起方德明在不忘居打殺小二的事,聽著也不像是現代法治社會的思維,就很奇怪。
虞幸雖然已經猜到完整世界觀大致是什麼樣的,可就是這一塊小小的拼圖碎片沒能拼湊起來。
直到明珠主動告知。
她說,她家裡是做運輸生意的,主要開闢河運路線,家中很有錢,但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就屬於有錢但底蘊不夠的那種純商業發家的家庭。
所以她從小到大一直是個備受寵愛的女孩子,享受著極高程度的物質生活,卻沒有更高一級的富家圈子裡那些少爺小姐們的心眼子。
簡單來講可能有點傻白甜。
明珠這個名字是她爸爸起的,有點俗氣,意思相當直白——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就是因為這個名字,虞幸一開始真沒分清她到底是哪個年代的人。
明珠高中畢業的那個暑假,因為實在無聊,聽說舅舅要去和之前沒有合作過的一個旅遊小鎮談運輸生意,就非要跟著一起。
他們這個家族企業規模不大,持續了三輩,現在是明珠的爸爸作為企業的領導者,而舅舅那一脈的人則從旁協助。
說是這麼說,這也不過是明面上的職位區別罷了,他們做生意時向來群策群力,一家人關係非常和諧。
明珠要舅舅帶她出去,他爸爸一百個放心,於是,她和舅舅,以及幾個已經在涉及生意的表哥表姐一起坐船來到了南水鎮。
這時的南水鎮港口一派正常,只是稍顯的有些蕭瑟,來往船隻遠遠達不到港口本身可以容納的吞吐量,行走在港口一帶的人就更少了。
他們一行人下了船,要和他們談生意的人早早就等著了,明珠不想跟他們一起去餐廳一邊聊生意一邊吃飯,就提出要自己逛著玩。
這個時代,手機什麼的聯絡相當便利,早已不復以往那不讓女孩子單獨出門的規律。
明珠就這麼走出了港口,來到了小鎮裡。
小鎮中就熱鬧多了。
這個鎮子或許發展得還不太好,很多建築都十分老舊,色調暗暗沉沉的,一看就是蓋了很久的老房子。
但好在這裡的人很熱情,有一種明珠在大城市沒見過的淳樸感,她一邊逛一邊順手買東西,在問過路之後,就向著南水鎮最有名的那條百寶街的方向走去。
即便是再傻白甜沒心眼的她也在從小到大的耳濡目染中瞭解過很多規則,在她看來,這種破鎮子根本沒有資格被叫做旅遊小鎮,不是她瞧不起什麼,而是這裡明顯沒有達到硬性標準,只靠一條街就打出這種名聲,只能說是營銷的功勞。
負責管理這方面事務的部門應該是睜隻眼閉隻眼了吧,畢竟南水鎮想要發展,也找不到其他出路。
她早就清楚這一點,因此來南水鎮不是為了旅遊,她只是純粹的將這次出行當做高考後的散心放鬆。
街上有不少和她一樣好像是從外地來的遊客,詭異的是那些遊客似乎個個都興致高昂,沒有對這平平無奇的景象表達出任何不滿。
明珠也沒多想,付錢讓人騎著三輪車把她送到了百寶街所在的位置。
鎮上沒有計程車,那些人力三輪代替了計程車在城市中的地位,成了專門用來代步的載具。
明珠坐在三輪車上時還很好奇地和車伕聊了一路,因為這種車她小時候見過,十歲之後就不知不覺地沒有了,這世界發展的太快,人力三輪是從以前的人力車伕演變而來,將車伕用腿奔跑換成了車伕騎行帶人,可當計程車開始普及,這些慢節奏的載具幾乎是毫無懸念的被飛速取代了。
或許也只有這種鎮子才能留住一些曾經的歲月痕跡吧。
明珠在三輪車上聽四十多歲的車伕給她講南水鎮過去的故事,講到這裡曾經出過一個將軍,世代守護南水鎮,近代最動盪的那段時期,也正是有這個將軍府,南水鎮才沒有被山匪打擾。
明珠好奇地問:“那個將軍姓什麼?他的府邸現在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