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嘴彆扭地不作答,他也不逼她點頭,只需讓她知曉便可,才放心地走入墨塔之中。
踏入門口法陣,便上了塔尖十七層高的大殿。
除了每日早上主峰弟子需在大殿裡聽教,平日大殿本應只有掌門在,卻沒想到今日三峰的首座全聚在殿中,似在商議何事。
見到踏入殿中之人,眾人皆面露驚訝之色。
自一月前扶繼從帝國監獄中潛逃,吊著一口氣回到迦凰山,與百里風間密談之後,這避世已久的劍聖便破天荒地下山,一去便是十多日,歸期不定,如今又毫無預兆地就回到派中,委實是讓人捉摸不透。
倒是榕璇峰首座,亦是百里風間的好友簡墨先反應過來,朗聲笑道:“百里,這千呼萬喚的,你總算是回來了。”
坐在中央首席的是掌門禹問薇,她的神情便並無如此多的欣喜了,只端著掌門威儀淡淡道:“回來正好,有事要商量。”
“莫急,讓我先說事。”
眾人已看到他身後帶來的一男一女,心中早在揣測著這為何意,只等著劍聖親自開口了。
“我看南穹許久未收新徒了,此途中見到也修資質奇佳,便想收入南穹門下。”
景澈彷彿心不在焉的模樣,實則死死掐著掌心,心中更是揪得難受。她努力不眨巴眼睛,專注地盯著大殿柱上的刻畫,這金碧輝煌的大殿折射著日光落在她眼裡,當真是酸澀得慌。
明明是她揚言要斷絕師徒關係,明明她是巴不得要和他撇清關係,明明她恨透了他的無情。
可是明白方才他滿不正經地說起“為師”“親徒”,原來是戲謔,是她錯會意了,她便頓覺彷彿又一次置身於入大海的鹹腥和冰冷。
彷彿又是一次萬劫不復。
卻不料聽到大殿上威儀的掌門道:“確實是資質奇佳,但百里劍聖無意收入劍聖門嗎?”
百里風間側眸望了景澈一眼,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
景澈不敢接下這目光,心中卻是百感交集。喜也是他並不收也修為徒,悲卻是她分明堅定了對他的恨,又為何滋生旁念?
又聽簡墨道:“我修的是玄術,並不適合這孩子,陸師姐修的是醫術,更是不妥,那不如拜入掌門主峰下,修習劍術更為合適。”
禹問薇頷首,問也修道:“拜入我門下,你可願意?”
也修上前一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拜師大禮,字字鏗鏘:“弟子也修,拜見師父。”
“起來吧。”禹問薇對這個新徒弟頗為滿意,資質頗高,意志堅韌,雖是沉默,但一看便知是面冷心熱之人,若好好鍛造,必定是今後的一代人傑。
景澈驀地回想起她拜師的那一幕,是年三孃家並不大的神祠,夕陽傾倒在城牆的一側,滌盪地天地的景物都無比澄澈,百里風間拎著她的衣領將她扔到地上,威逼利誘她才拜了師。
“那這女娃是——”一直默不作聲的淨毓峰首座陸慎雨開了口。也修的資質雖好,但她卻覺得不及這少女。這少女不僅天資高,骨骼佳,也更為靈氣,無論是修什麼,都必定大有成就,只是身上籠了一層淡淡的煞氣,倒是美玉中的瑕疵了。
“本是我收的徒兒,只是未正式拜師,如今便由她自行選擇。”百里風間簡單地敘述道,又側頭低聲問景澈,“醫術,劍術,玄術,你想修什麼?”
這一句話輕輕巧巧地丟擲,卻在大殿中掀起一陣竊竊私語。殿中亦有不少精英弟子在,紛紛猜測這少女是否被劍聖嫌棄,要將她轉送入他人門下。
雖曾為劍聖的弟子令人羨慕,但如今這大庭廣眾之下,在別人眼裡看來,所謂的“自行選擇”卻更是一種羞辱。
這本就是景澈和他的約定,她沒有想得到如此深遠,只是抿著嘴,心中猶豫著。掌門太嚴肅她不喜,那修醫術的女子倒是溫婉,修玄術的大叔看似也挺好接近,可是無論是誰,無論身懷什麼絕技,她都不想認作師父。
一揚眸便看到他下巴的青胡茬,莫名攪動了桃花眼裡的一潭幽深,她逃也似的支吾道:“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