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靛往後打了個手勢,遂有人過來收拾。
安嵐站起身,微微抬起臉,看著漫天飄雪,然後將目光投向白焰。
他曾是舉世無雙的翩翩貴公子,亦曾是孤高畫質寒的白廣寒大香師。
但如今,他只是白焰。
她的目光透過白焰,露出些許回憶和留戀。
先生,如果我曾有欠過你,現在我亦已全部還清。
安嵐微微閉上眼,冰冷的雪花落到臉上,片刻後,她睜開眼,道了一句:“帶我去見鹿源。”
“是。”藍靛即應聲,然後在前面帶路。
從白焰身邊走過時,安嵐什麼也沒說,白焰便無聲的跟上。
……
鹿源屋裡有一名大夫一直守在床前,外屋有兩名侍從隨時候著,屋外還有八名院侍守著。
雖說她心裡明白鹿源能撐到這個時候,看起來肯定不會太好,但當她真正看到鹿源後,還是不禁默了默。
那副樣子,實在不是不太好能形容的。
這真的出氣多進氣少,安嵐甚至覺得,如果她再晚來一步,可能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大夫默默退到一邊,和藍靛等人候在一旁。
安嵐在他床前坐下,伸手在他脖頸脈搏上探了探,許是被她冰冷的手指刺激到,也許是已到迴光返照這一步,鹿源竟慢慢睜開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是安嵐後,他似怔了一下,隨後唇角微動,笑了。
先生,回來了!
“都堅持到了這一步,就別前功盡棄了。”安嵐看了他一眼,然後開啟玉盒,將裡面那隻被養得白白胖胖的香蠱拿出來,“接下來不怎麼好受,不過再怎麼不好受,你都得忍著。”
鹿源艱難的張口,好一會,終於道出:“……是。”
安嵐點頭:“我會讓香蠱將你體內的命蠱吸出,這個過程,你渾身的經脈都會劇痛,你不用抗拒,疼得受不了就叫出來,這是刮骨療毒,痛苦是肯定的,事後……”
鹿源卻忽然打斷他的話“先生。”
安嵐停下,詢問地看著他。
鹿源看著她道:“一會,屬下想請先生,出去,別看……這一幕。”
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舉止有禮,進退有度,實在不願她再看到他強忍痛苦時不堪的模樣。
安嵐沉默了片刻,道:“好。”
“多謝……先生。”鹿源再看她一眼,然後才輕輕閉上。
安嵐將香蠱放在他脖頸處,不消多會,香蠱好似醒了過來,身體微微顫抖,鹿源也跟著緊皺眉頭,牙齒咬緊,身體亦隨之顫抖。
安嵐站起身,往旁交代一句看好他,然後就出去了。
她徑直走出院子,走上旁邊偏殿的高臺,靠著欄杆,看著外面的雪景。
白焰一直跟在她身後,陪著她看這一場不知要下到何時的冬雪,陪她等著鹿源解蠱醒來。
許久之後,白焰才開口:“你不想說點什麼嗎?”
安嵐這才從那雪景中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鎮香令我要收回了,雲隱樓會給你留著,以後進香殿,需提前報備”
白焰不由苦笑:“來找你,來看看我們的孩子,我也要先報備?”
安嵐沒理他這句話,一會後,又問:“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白焰嘆了一聲,然後轉身,與她並肩而立:“鴿子樓的事情不少,先顧著那邊吧,咱們的孩子以後如果當不了大香師,還有鴿子樓。”
三句不離孩子,安嵐瞥了他一眼,還是不接他這話。
兩人又陷入沉默,過了一會,白焰問:“真要趕我走?”
安嵐道:“香殿不會再用鎮香使。”
白焰道:“我指的不是這個,你都懷了我的孩子了,無論如何,也得給我……給孩子一個名分。”
安嵐道:“之前因為不想多添麻煩,香殿一直壓著,不讓此事擴大。所以南疆和道門,清河,還有鎮南王府這一系列的事,都沒有真正捅到官府那邊。但這等事瞞不了多久,如今也沒必要捂著了,興許過兩天官府就會派人來,可能宮裡也會來人。除此外,香殿上上下下都要重新清理,接下來我的事情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