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雍望著那紅毯上鮮血淋漓的骨顱,再順著那襲精緻的絳紗袍,瞧了孤傲不可一世的完顏亮,終是忍下了所有,不再說一個字。
完顏亮瞥了一眼,又道:“現如今,那昏君已然被朕斬除,來人啊!傳令下去,降亶為‘東昏王’,追冊先後為悼皇后,改元‘天德’。”
噠興國答下,連忙叩首於前。
但這朝堂上,臣子的悠悠眾口哪裡是那麼輕易堵住的,前兩排的太保、太師、右丞相、參知政事,紛紛指著完顏亮的鼻子罵。
“完顏亮,你個逆臣,陛下待你不薄,你竟然恩將仇報!”
又有人道:“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坐這個皇位了,陛下乃是太祖嫡孫,你是什麼身份?”
完顏亮最討厭別人在他面前論什麼嫡庶尊卑,這一句話,亦是激怒了他。
他望著那右丞相,嗔目轉了回去,擺其寬闊的胸膛,冷著眼對外呵了句:“來人!”
一令下,僕散忽土的幾隊侍衛軍,皆執長戟從兩側入內,將眾臣包圍,群臣嚇的往後退了幾步,縮成一團不敢再前。
他再撥著耳邊垂環,居高臨下的瞧著眾人,忽而笑起道:“眾卿家怕什麼啊?只要你們服從,朕這刀子刺不到你們身上!”
他背手左右轉了轉道:“卿家們竟是糊塗,完顏亶他會坐天下嗎?天下之君必以德才皆備之人擔之,有政治頭腦的人才可治國。”
“朕知道你們忠心耿耿,但忠字不是對人,而是要忠於國家,若能使國家太平,百姓安樂,誰當皇帝不是一樣的嗎?”
“大司馬?你說是吧!”他一句話,喚了兵部尚書完顏雍。
這完顏雍在宗室裡頗有賢名,也算是半個領頭人了。
他斂了首,攥緊了拳頭,立於原地不動。
李石見狀貼其身後,低聲道:“大王,不必在意,便稱臣罷!形式如此。”
他聽後,霎時腦子裡空落了許久,隱忍不發,走到空堂間,執笏板叩拜,恭恭敬敬道:“陛下!所言有理,臣叩拜新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堂啞然一片,群臣聽了他這話,也都出於無奈,跪下叩拜:“臣叩拜新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完顏亮頗為滿意,端坐起身,抬手道:“眾卿平身!”
從此,便開始了新一朝的統治時期。
完顏亮弒君稱帝的訊息很快傳到了岐國府,眾人震驚。下朝後,正是午間,他便派了噠興國攜一隊祗候人前去迎二老和諸妃入宮,首先便遭到了徒單太妃的拒絕。
“老身在岐國府住慣了,不便入宮,你謝答陛下!”
只瞧了徒單太妃正於國府祠堂裡,全身縞素單衣,解釵袒髮長跪於一排靈位之下,擺兩盞濁酒在前,一盞拿在手,一盞靜放於地上。
正牆上掛著的是完顏宗乾的畫像,是她死去近十年的丈夫,門外站著的是噠興國帶的一隊人,還有府裡的男女老少,連懷著孕的噠娘子也站在冷風中,臉被吹的泛紅。
“娘娘,陛下的脾氣您是知道的,臣若是不將您迎回宮去,那恐怕腦袋不保也,望娘娘體諒!”
噠興國躬身以請,眼神中皆是敬愛。
“娘娘,陛下仁孝,追冊先王為帝,封您為東宮太后,居永壽宮,太夫人為西宮,居永寧宮!您瞧瞧,此乃天大的喜事,您便是這天下之母呀!”
“太后娘娘,您便隨臣入宮吧!”噠興國再次叩拜於門前。
徒單太妃忽而紅了眼,又倒了一盞酒,雙目垂淚喝下,再對那畫像道:“郎君!妾未曾圓您遺願,將兒女育成德行兼備的人兒,請郎君責罰!”
說罷,她叩首於前,將額頭都磕破了,一旁的侍女見了她額頭的點點鮮血流出,連忙道:“太后娘娘,這可使不得,望娘娘愛惜鳳體!”
“愛惜鳳體?這才隔一日,你便成了功兒的人了是吧!便不把我放在眼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