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搭在他的臂膀上抵住他道:“大王知道,你我情意深厚,不急於這一時。”
“好,那讓我好好看看你,再走吧!”他便俯身下去,吻了她的眉宇,一直定定的瞧著她,微風習習拂面,兩人的髮絲都交纏在了一起。
只是兩人不知的是,不遠處白樺林的深處,完顏雍瞧著兩人正在草地上深情交纏的樣子,他的心要碎了,連忙別過了韁繩,失落的離開。
這兩人便同馭一匹白馬,行過這城南的每個小山坡,再到昔日的小靜湖前,游水行舟,忘卻了整個塵世間的雜物,待夕陽西下了,兩人便又回了原地,她駕了她的馬,他亦馭了他的白駒,兩人說笑著分別於這原野上。
他慢收了笑容,後退了幾步衝她一笑,此時風正瀟瀟,吹起茫茫青草,他鮮衣絕代,實在是正中了她的心懷。
“清雅,等著我回來娶你!”
“我等著你,等著你!”
他孤身縱馬揚長而去,於茫茫的原野上漸成一個小紅點,再漸沒了蹤跡,耳際之聽得呼呼的風聲與草姿搖搖的嘈雜。
他亦是放不下她,輾轉回了府,便瞧了府外大小馬駕已然裝車完畢,前頭是他與岐國妃的馬車,後面便是連著大大小小的數十車載著重物的箱子,他便穿行過人群,一頭鑽進馬車裡,滿眼的紅淚似是要湧了出來。
“大王!”身旁的岐國妃伸出絹子來。
她剛要給他擦拭,卻瞧了他兩條鮮袖將淚水一抹,吞嚥了口水將頭髮抹了一把道:“孤王沒事!”
“出行吧!”他衝著外頭一喊。
城東人已遠去,王家儀仗隊已然消失在了街坊的盡頭,而城西女,卻心碎的很。清雅由著惜意的扶持,跌跌撞撞回了微瀾苑,她無心在意其他,連正在庭院內習劍的奎可獻可也顧不上,由著獻可叫了一番空落。
獻可見了她匆匆離去的身影便問:“大哥,二姊姊怎麼了?”
奎可回頭來輕嘆氣:“你二姊姊,真正難過的日子來了!”
他按按獻可的肩頭道:“你安心練劍吧!晚些去看她。”
她慢步上梯,輕腳而置,卻瞧了繡樓裡未有一人,空寂的很,她便愈發抑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痛楚連忙撥開了帷幔入了室,走了兩步她又卻步,直望著明窗前。
正是完顏雍,右手扶一盞清茶,依稀可見,那閣間的書案上正點著一隻香爐,騰騰的紫煙直升紅梁,勾勒著滿是水珠的發與面頰。他未曾看她,閉著眼睛桌案上放著他的幞頭帽,頭上的冠子顯然已被他扯了下來,隨意滾落在案角,髮絲凌亂的粘到一起,顯然是拿清水浸過臉。
“表哥哥!”她輕喚一聲。
她不知發生了何事,扶著脆弱的身子遞給了他一方帕子,他見了接過來直接拋了出去。
“您這是何意?”
“你去哪了?”他斜著頭望著斂著面的她。
“哦,我這幾日身子不快活,便想著出去遊蕩一圈,放鬆下!”她似是也不急不燥的說著。
“是嗎?你到現在還在瞞著我,欺騙我,李清雅你想怎麼樣!你明明去見了他,還要撒謊。”
清脆的瓷裂之聲連連傳來,他掀了桌子,桌案上的瓷盞以及她剪的筒花全都翻倒在地,他呵斥的聲音嚇的帳外的奴僕不敢抬頭,正要進屋來的恭人聽了他這從未有過的雷霆之怒,嚇得連忙扶著門框。
她未曾跪拜贖罪,也未曾有任何言辭。
“你當孤王是什麼?嗯?你說!孤王為了你,已然拋卻了一個做王的尊嚴你知道嗎?幼時,你說愛梅,我便親手選了最好看的梅樹種來國府,乃至你這繡樓外的梅樹,都是我一手親自挑選的,你可知道嗎?”他站著搖搖晃晃指著那庭院裡正枝繁葉茂的梅樹,眼中千萬種心碎。
“孤王喜歡你,寵著你,偏疼你,你不適,我便一得閒暇就來瞧你,你不悅,我便想盡辦法哄你開心,我付出了做王的全部情意來對你,可你這些日子以來,哪一次不是將我拒之千里之外,哪一次不是拿著針硬戳穿我的心?”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回到從前那樣?你告訴我?”
他終是受傷了,流淚了,佈滿血絲的眼,垂著淚珠大顆大顆往下掉,掉入了杯盞之中,又被他飲盡茶水。
她亦哭了,不知為何而哭,或是出於無奈,或是出於他話中的傷感。他久坐窗前斂著面似是要崩潰的樣子,大顆大顆的淚水似是止不住的雨滴。
“我再問你一句?你愛我嗎?”
他倚在圍子榻上許久,只聽了外面的風聲,卻再未聽過她的隻言片語,她便像一幅畫兒,嬌豔而妙哉,卻永遠不給他滿意的回答。
他只低頭痴笑,略帶自嘲之意,站起身來走近她,踩著那些瓷片悄然自她身邊離去,再未回過頭。
聽他輕快的腳步漸行漸遠,她佇立良久,片刻恭人才進來,於方才他的位置上收起那封岐王親筆信,長嘆息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