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公公躲著穆瀾。穆瀾卻將那隻繡著一枝丹桂的荷包硬送到了他手裡。怪不得杜之仙收穆瀾做了關門弟子。他早該猜到,杜之仙怎麼會收一個雜耍班的小子做弟子。那穆班主的救命之恩,怕也是杜之仙設計的吧?
他望著穆瀾嘆息:“咱傢什麼都不知道。”
穆瀾很佩服自己,如此緊張的情形下,她還能和素公公斗心眼兒:“在下還沒開口,公公就說不知道。您怎麼知道我想問什麼?”
素公公瞟了眼被穆瀾一拳打暈過去的小太監想,如非那些秘辛,你又何必將他打暈。
“素公公,船上起火了,在下帶您先離開。”
把自己帶走更方便逼問吧?素公公搖頭:“外面太亂。一動不如一靜。咱家老了,不打算逃。”
穆瀾她耐著性子勸道:“好死不如賴活著。您是欽差天使,在下可不想祭祀師父的同時又多祭一個人。”
說著朝素公公伸出了手。
素公公幹脆挑明瞭:“那隻荷包上的花樣咱家認得。咱家服侍過三朝皇帝,能活到現在只明白一件事:在宮裡頭最要緊的就是閉緊嘴巴。穆公子,你甭想從咱家嘴裡聽到什麼。你還年輕,有大好的前程,深受皇上看重。何必要活在仇恨之中?”
穆瀾恨不得將捲成蠶蛹躲床底下裝死的素公公直接拖出來。
兩人目光對視了會兒。穆瀾看明白素公公平靜眼神中表達的意思。用強是萬萬行不通的。服侍過三朝皇帝的老太監有他的驕傲。
但是她沒有更多的時間與機會了。穆瀾瞬間心意已定,跪下朝素公公行了大禮。
額頭磕在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嚇了素公公一跳。
穆瀾抬起頭,手裡撿來的長刀已壓在素公公脖子上。
“你,你這是……殺了我吧!”素公公視死如歸地閉上了眼睛。
冷靜的聲音在素公公耳邊響起:“素公公,我只想知道先帝駕崩前夜,家父為何會給先帝熬一碗虎狼之藥。您當時在乾清宮裡服侍先帝。還望您告知實情。是池家罪有應得,還是另有內情?您告訴我,我會給你一個痛快。您不說,我也會給您一個痛快。”
不論素公公說與不說。知曉了她是池起良的女兒,他都不能再活著。
素公公驚得猛地一抬身體。穆瀾以為他想抹脖子自盡,瞬間將刀收了。誰知素公公根本沒有扭脖子就刀的想法,只是腦袋撞到了床板上。他哎喲了聲,捂住撞疼的腦門,偏著臉看穆瀾:“前太醫院院正池起良是你爹?”
他萬沒有想到穆瀾竟然是池起良的兒子。不對,池起良沒兒子!只有一個閨女。素公公望著穆瀾,啊地張大了嘴巴。
皇上知道嗎?
一個姑娘進了國子監當監生!還是自己親自去揚州頒的旨。
素公公嘶地倒吸著涼氣。
戲弄皇上,禍亂朝綱,死罪吶!
素公公以肘撐著,噌噌噌從床底下爬了出來,也沒起身,就坐地上看著穆瀾道:“池起良沒兒子!”
穆瀾眼皮都沒眨,解開高領對襟袖釦:“我是池家獨女,名霏霏。那天是我六歲生辰。我出生的時侯,也是個雨雪天。我爹進宮的時侯說過,一定要趕回來給我過生辰的。第二天他真的回來了。回來和全家一起赴死。”
露出的脖頸光滑纖細。沒有喉節。
穆瀾是池起良的女兒!素公公艱難地嚥了口唾沫。他清楚地記得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一場雨雪入夜起襲來,凍得人直哆嗦。他將宿在值房的池起良召進了乾清宮。守著池起良在乾清宮裡煎了那碗藥。他親手餵給先帝喝下。池起良出宮之後,他才令人將先帝駕崩的訊息傳了出去。
穆瀾扣好領間的盤扣,靜靜地望著素公公:“我只想知道真相。我爹為何會給先帝熬一碗虎狼之藥。如果家父罪有應得,我絕不復仇。”
刀兵相擊的聲音已在耳邊。
素公公突然推了穆瀾一把:“你快走!莫要管我這個老東西!”
穆瀾愕然,繼而驚喜交加:“公公,你願意告訴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