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粉衫婢女提著盞月牙兒型的燈籠緩緩走來。天香樓所有賓客都興奮的等待著。除了無涯。
他心不在焉地飲著酒。心裡矛盾異常。穆瀾還沒有回來。
他覺得冰月的舞姿不錯,估計人也是絕色。但他為什麼不能像穆瀾,像這滿堂男人們一樣,期待著能成為冰月的入幕之賓?是因為他喜歡的仍然是穆瀾那樣的少年?無涯嘆了口氣,又飲了杯酒。
他知道,秦剛必定帶著人在四周保護自己。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如果天底下最能哄男人的青樓中也找不到一個女子讓他喜歡,他該怎麼辦?也許醉了,他就不會去想這件煩心事了。
月牙燈籠停在了他面前。無涯有些詫異。
緊站在粉衫小婢身邊的還有兩個假扮成嫖客的錦衣衛。他們看似跟過來瞧熱鬧,卻將無涯護得嚴嚴實實。
“恭喜公子!賀喜公子!冰月姑娘在依蘭小築相侯。”粉衫婢女喜氣洋洋地蹲身行了禮,請無涯移步。
穆瀾說,好,我帶你去最好的青樓,找最好的姑娘,喝最貴的花酒。
穆瀾說,走,我幫你爭冰月姑娘去。
穆瀾說,無涯,相信你一定能選出她最喜歡的小食。
送小食的婢女說冰月愛吃豌豆黃那類的糕點。他沒有聽,隨手拿起了那枚山核桃。結果他就成了冰月姑娘的入幕之賓。
無涯突然大笑起來。是穆瀾吧?是穆瀾讓他成為冰月姑娘的入幕之賓吧?他對穆瀾說,我喜歡你,但我不能喜歡男人。所以穆瀾就藉著去了趟茅房想出了辦法。她幫他爭來了天香樓新捧出來的花魁。
他怎忍辜負?
“煩請帶路。”無涯飲完杯中酒,長身玉立。燈光下的容顏引來一片驚歎聲。
無涯隨著婢女們去了。錦衣衛扮成的客人們也悄然散開,暗中跟了過去。
這時,廳堂裡的議論聲仍沒停歇。
“什麼中意的小食,明明是早瞧上了那位公子。”
“還別說,那位公子出現在街頭,萬人空巷和羞殺衛階就輪不到許玉郎和譚公子了。這樣俊俏的公子,哪個姐兒不愛?”
角落裡,譚弈轉動著酒杯,眼裡驚詫莫名。冰月選中的入幕之賓,那張臉像極了深宮中的世嘉皇帝?是他看錯了吧?皇帝怎麼會到天香樓來嫖妓?一定是他看錯了。
“譚兄。”旁邊的林一鳴叫了他一聲,見譚弈沒有反應,又喊了他一聲。
譚弈終於回過神來:“何事?”
林一鳴討好地說道:“譚兄若是喜歡那位冰月姑娘。她反正已經掛牌了,明天小弟就請她來陪你如何?”
“不必。”譚弈心裡仍然對遠遠瞥見的無涯耿耿於懷。他想了想道,“一鳴,我有點事要離開會兒。你在這兒等等,如果看到冰月姑娘那位入幕之賓出來,你就悄悄跟上去。看看他往哪個方向去了。千萬別跟得太近。”
“呵呵,我明白我明白。譚兄等我好訊息便是。”林一鳴拱手相送。
他心想老子又不傻,你盯著那位公子的眼神冷得像冰塊似的。分明就是嫉恨他比你生得還好看,奪了你羞殺衛階的名頭。讓我盯著他,你是去找人,想等他出了天香樓套只麻袋揍一頓出氣吧?
萬一譚弈回得遲了呢?不如干脆幫他把這事辦了!
一念至此,林一鳴叫來小廝吩咐道:“你趕緊回鋪子去,找十來個身強力壯的夥計來天香樓。快去!”
小廝已經完全習慣了林一鳴的紈絝作風:“像在揚州時一樣?”
林一鳴笑罵道:“廢話,趕緊去!”
這就是要帶上粗木棍和麻袋打黑拳了。來了京城就沒有威風過了,小廝磨拳擦掌:“少爺就等著瞧好吧!”
說罷興沖沖地去了。
無涯到了依蘭小築院外,錦衣衛從夜色中出現了。誰知道樓裡有沒有刺客?秦剛猶豫了下,從柳樹後現了身。
無涯回頭睃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粉衫小婢含羞地蹲身行禮,嚶嚶說道:“奴婢告退。”
無涯走進了院子。
皇帝要嫖妓,卻不讓人跟著。錦衣衛們面面相覷。
被皇上發現最多斥責受罰。如果出了事,就會人頭落地。秦剛擺了擺手,瞬間數條黑影翻過了院牆,各尋各的位置。在暗中將依蘭小築守得如鐵桶一般。
正房外,冰月帶著名貼身小婢朝無涯盈盈屈膝。
她梳著雙螺髻,長髮及腰。面紗外露出清亮如星子的雙眸與初生新葉般的眉。粉紅的內衫外罩著素白輕薄的綃絹,如隱露紅暈的白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