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還沒等到家門口,秤砣喊了一聲“籲”,就把手裡鞭子扔給團圓,他跳了下去,團圓回頭,看到秤砣黑著臉在訓他娘李大花,真的是訓。
秤砣扶著他奶,生氣地對李大花說:“娘,我奶都這個年紀了,你還帶她走路去遠的地方,要是磕了碰了的,怎麼辦?”
“沒去遠的地方,就是去你里正叔家。”李大花也不惱,就是覺著秤砣太大驚小怪了,去里正家就幾步路,實在算不上是遠。
秤砣聽不進去,他對他奶有點緊張過度,“去里正叔家,就太遠了。”
都說老人對小孩疼愛,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秤砣對他奶也是,覺著他奶就該老實坐在家裡享清福,別出門,最好鞋底子也別納了。
李大花:“……”
秤砣自顧自要攙著他奶回家,可李奶奶可不愛聽秤砣這話,她覺著自己還沒老到那個程度,“秤砣啊,奶身子骨還硬朗呢,你秀才爺爺都能教書,奶就連個路都不能走?奶在你眼裡,成了不中用的?”
“奶,我不是那個意思。”秤砣板著臉說。
團圓從牛車上下來,把秤砣推到一邊,她一張小臉笑的跟花一樣,“奶奶,秤砣他是擔心你。你可不老,你耳不聾眼不花,納鞋底子一個人頂得上我這樣的倆……都不止。”
“那是,還是我的小團圓會說話。”李奶奶伸出粗糙的手,團圓連忙彎著腿,叫李奶奶能摸到她的頭。
人老了,最怕成兒女的拖累,得叫她知道她對家裡有用,她才開心。
“嬸子,你們這是幹嘛去了?”團圓朝秤砣眨眨眼,叫他學著點,秤砣過去解開韁繩,把牛車拉回家。
李大花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著秤砣的身影,嘟噥了句“就知道幹活”。
團圓左手挽著李奶奶,右手挽著李大花,往家走,“嬸子,你快說說唄,里正叔家有啥大喜事了?”
“李潤書出息了,考上秀才了。”李大花起初是想供秤砣唸書,後來想法才轉變,這看到李潤書中秀才的體面,又後悔當初沒有再逼著秤砣唸書。
“娘,秀才不稀罕,團圓爺爺也是秀才呢。”秤砣回來聽到這句,白眼一翻,他覺著秀才就是圖有名聲,沒什麼用,不然就不會有個詞叫窮秀才了。
李大花上去就擰著秤砣耳朵,“不稀罕,那你去給娘考個回來。人家李潤書是頭名,叫個案首,你不用考頭名,你考個最後一名,娘就打板把你供起來。”
團圓三兩步過來,拉下李大花的手,“嬸子,秤砣都這麼大了,你別動手。他的意思是每個人的出路不一樣,也不是讀書才叫有出息。照你剛才那麼說,其實我比秤砣還差勁,我讀了書,可啥也沒考。”
團圓小表情可委屈,李大花心疼壞了,“團圓,說秤砣呢,嬸子不是說你。”
在李大花心裡,秤砣和團圓都爭氣,就是看到里正家的風光,她有點眼饞。
團圓叫李大花繼續說里正家的事,這回李奶奶說了,“你們倆回來晚了,剛才可熱鬧,連鎮上的書院都來了人,說是以後李潤書讀書,啥錢都不用交,過一陣子,他還能去省城的書院……那叫個啥,深造,大花,是這個詞吧?”
“娘,是的。”這個詞,李大花都記不太住,可娘記得,可見娘才不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