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顯而易見,恐怕從一開始,一些可以交流的鬼祟也就在街坊鄰居的範圍之中。
而要是再想深一點,謝淵覺得,這任務描述本就是一個坑。
萬一所有的活人街坊都不打算委託他們做些什麼呢?
那麼他們的三件委託任務就只能寄希望於這些夜間出沒的鬼祟,而鬼祟只有夜間出來,意味著他們要是想做事也必須在夜間行動。
等於是上趕著將自己暴露在黑夜下的長街之上,有惡意的那一部分鬼,不找他們都是在浪費到嘴的口糧。
但即使參與者們能想到這一點,也沒辦法拒絕。
謝淵整理了一下粘上了些許汙漬的袖口,在程小姐意味不明的目光之中跟著兩隻鬼走出了門。
夜色深沉,今天的天空上沒有星星,只有被薄雲遮住的月亮,像是包裹在一團絨毛當中,虛虛地掛在那兒。
踏上青石板路的一瞬間,無處不在的陰冷氣息粘稠地伸過來,鑽入謝淵的衣服裡,在面板上帶起一陣陣顫慄。
這裡的陰氣濃度,可比當初在仄林要高得多,哪怕是他,剛一接觸都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
就好像沒有來的被納入了危險之中一樣……如果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普通人,走過的這條街大概得生一場大病。
謝淵答應了幫忙找“人”,小女骸就在爸爸的安撫之下停止了哭泣,一雙溼漉漉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她爸爸溫柔地用拇指擦掉了她眼角剩下的淚水,然後再次禮貌地對謝淵表示感謝:“多虧了你肯幫忙,志願者真是大好人啊!”
謝淵:“……”
這麼禮貌又完整繼承了生前思維的鬼,真是太少見了。
他只能回應:“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站在門口說話的一小會兒功夫,他便感覺到身上多了很多道視線。
最明顯的就是瓷器店旁邊的小賭石坊,這種小店鋪連解石機都沒有,即使是在這兒買了原石,也得帶到崩雲閣那種大店面去解。
賭石坊的肥胖老闆坐在小凳子上,目光灼灼地盯著他,和麵館的老頭一樣,肥胖老闆的視線裡帶著一絲對他的惡意,而且還有不屑。
就好像是在嘲諷他膽子這麼大,敢這個時候上街一樣。
參與者中也有人關注到了這裡的情況,經過了打更人的事情,他們多多少少都已經瞭解了晚上的規則,這個時候有人第一個踏上長街,絕對是不可多得的經驗。
對於這些或直白或隱晦的視線,謝淵早就已經習慣了,反正他從小到大不論走到哪兒,都是很容易被人注視的那一個。
既然街上不能多留,他還是想抓緊時間辦正事,於是偏頭對小女孩的爸爸說:“勞駕,先跟我說說您妻子的資訊吧。”
“哦哦,她今年剛好二十五歲,長頭髮,麻花辮,穿著一條黃色的長裙,然後……然後……”小女孩的爸爸努力回憶了一下,“她出門的時候好像把家裡的竹籃子揣走了。”
謝淵點頭,有這些外貌資訊,找起鬼來準確率會高得多,但還不夠。
“她要去哪兒買東西,買的什麼,平時有沒有習慣去的地方,這條街上有沒有和您妻子關係不和的人……這些您知情嗎?”
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這些問題丟擲來之後,小女孩的爸爸明顯有些猶豫,目光中的迷茫不似作假。
“她沒告訴我,她就說想去買點兩天之後用的東西,沒說去哪,也沒說具體買什麼。”男鬼撓了撓頭髮,還是小女孩坐在他臂彎裡,用清脆的聲音給爸爸做了補充。
“媽媽說她想吃王記糕點鋪的綠豆糕!”
謝淵:“……”真要命。
去哪兒不好,偏偏去王記糕點鋪。
王記糕點鋪的女老闆那麼兇,身上的煞氣比鬼還重。
在內心吐槽了兩秒之後,他不情不願地開口:“……我們先去糕點鋪看看。”
……
“看什麼呢?這麼認真。”離瓷器店不遠的脂粉鋪中,秦小姐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楚槍鳴耳後響起,有著些許慵懶的音調如同帶著小鉤子,讓楚槍鳴蒼白消瘦的臉上微微泛紅。
楚槍鳴縮回伸出去窺探街面的腦袋,轉過頭來,一言不發地望著秦小姐,然後輕輕伸手,把她往前拉了拉,好讓她也親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