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侃升福建布政司參政沒兩年,不同的是,他是福建升起來的,原是福建右布政使。
他的前任調去了雲南。
論資歷,他不懼耿定向,論地方實權,他在福建為官多年,威望甚重,可以說是耿定向繞不開的人。
新來的巡撫,對外冷漠,表示公事公辦,他內心實際上鬆了口氣,他還真不想和耿定向打交道。
作為福建主官,他對朝廷的動向一清二楚,知道耿定向來福建是幹嘛的。
清丈田畝,誰去丈量?還不是地方的人去丈量。
他收到私人信件,知道耿定向從新政司帶了二十餘人,來協助清丈田畝,但是二十個人能幹嘛?
福建八府,一府多少個縣有多少個鄉?跑斷腿又能如何。
他不會反對耿定向,耿定向要他怎麼配合,他就怎麼配合,但是他絕對不會出面惹這一身的騷。
差事是耿定向的,功勞也是耿定向的。
既然此人上任,表現出要公事公辦,那就公事公辦,不要走私情,所以劉侃並沒有單獨見耿定向。
福建布政司右布政使劉繼文,布政司左參政鄧之屏,右參政宋豫卿,福建提學胡定,按察使司按察使徐中行,副使陶承學,沈淮……
都是當官多年的人,見到這個場面,耿定向就知道了劉侃的內心想法。
此人性格強勢,不會因為言語而全力支援自己。
來都來了,都是同僚,耿定向收起冷臉,露出笑容,一一寒暄完,眾人才按座位坐定。
雖然耿定向坐的主位,但是人們說話行動中,多隱隱透露出劉侃才是中心。
耿定向滿面笑容,不理會眾人言論,輕聲唸了一首詩。
“風斂長空宿靄消,千山極目思迢迢。滄江雨色收楓葉,銀漢秋聲入柳條。古洞殷雷還吐霧,閒雲擁日故回潮。坐來一酌甘泉水,欲借山人五石瓢。”
眾人有人茫然,有人不可思議,劉侃拱拱手,神色難以言明,勉強笑道。“想不到耿撫臺也聽過鄙人的粗俗之作,羞煞也。”
原來是劉侃的詩,怪不得此人莫名其妙的唸詩。
劉侃內心難受起來了,自己作詩只在同僚朋友中傳過,並沒有什麼名氣,而此人竟然知道自己的詩,說明了什麼?
此人上任之前,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劉侃內心不豫起來,因為他真不想沾染清丈田畝的事。
此人這麼費盡心思要了解他,現在想要推諉的話,肯定要花一番大力氣了。
還有此人到底是從何處得知自己詩的?過去了這麼久,必須是熟人才會有筆墨,那為何熟人卻沒告訴他,起碼透個風,告知有人打聽他。
這在官場也是一種能力的表現,說明在這一項事情上,耿定向的人脈不弱於他,至少他的一個熟人更偏向耿定向。
“劉使君大才,此作山水言志,常人不及也。”
耿定向的示好並沒有讓劉侃高興,忍不住問道,“耿撫臺從何處得知此詩?”
“此乃小事。”
都是明眼人,不會讓氣氛僵硬,以致於眾人都尷尬,所以有人插諢打趣,說道。
“我也聽過劉使君的詩,我念給大家聽聽,山樹參差石徑斜,雨餘飛瀑過桑麻。山翁放罷村前犢,倚杖溪頭護稻花。”
眾人驚歎。
“開樽飛鳥外,倚杖暮鍾時。天截餘霞斷,人梯石磴危。遠村連野闊,小谷得秋遲。不覺歸來暮,家家正晚炊。”
劉侃見狀,不在追問耿定向此事,露出笑臉,指了指眾人。
“你們皆打趣我,豈不知今日是來聽耿撫臺問話。”
“哈哈啊,豈敢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