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不顧體面來到這裡嗎?
現在他完全明白,蕭誠當真是不憚於將所有的一切都打碎了重來的。
他年輕,有這個勇氣。
而自己老了,經不起折騰。
伸手拿過茶壺,替蕭誠將杯子倒滿。
「首輔,何必呢?您不也一樣求財嗎?夫人麾下的天香閣,日進斗金,您能大把賺錢,為什麼就不能允許別人也賺錢呢?」
司軍超終於開始服軟了。
蕭誠笑道:「司公,因為我賺的錢,每一分都是乾淨的。」
「乾淨嗎?」
「當然。」蕭誠理直氣壯地道:「我們這樣的人,賺錢不僅僅是為了賺錢,更多的是要承擔責任。就拿雞場鴨場來說,我家夫人一次性便投下了數十萬貫的本錢,雞場鴨場的建設,帶動了本地的建築行當的活躍度,讓不少人賺到了錢。養雞養鴨,肉投放到市場,將肉食的價格打低,使得所有人都吃得起肉,剩下來的肉還可以製成乾肉脯,其中一部分變成了軍糧,豐富了士兵們的吃食,讓士兵們變得更強壯。雞毛鴨毛,打碎了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工藝,然後將其填充到衣服內,使將士們得到了更暖和的冬衣,絨毛則製成了高階的羽絨服,賣給了有錢人。司公,您可知這一連串下來,又創造了多少就業崗位,使多少人有飯吃有衣穿嗎?這一串串的生意,每一個環節,又要繳上一遍稅,又給朝廷創造了多少財富嗎?」
司軍超沉默不語。
「我們這樣的人,應當去創造,而不是去掠奪!」蕭誠道:「司公,你們的那些所謂的生意,就是搶劫、偷竅,某家不但不屑為之,但凡發現一個,還要打擊一個。這便是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同之處。」
「天下財富本有數……」
「扯澹!」蕭誠爆了一句粗口:「財富,是可以創造出來的。我們本來可以將這塊餅子越做越大,而不是在原本就不大的餅子之上劃拉。」
「說吧,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司公還不明白嗎?」蕭誠笑道:「今年的這些不義之財,我肯定要收了,但過去的,我可以暨往不咎,不往前追查了。甚至像司儀這樣的人,我也可以放掉。」
「前提是我支援你的政改、軍改嗎?」
「不錯!」蕭誠道:「司公,我也不憚於告訴你,如果你真想這樣拗下去,我是不惜將一切全都打碎了重新來過的。這樣的事情我不是沒有做過。在貴州路、雲南路我已經試過了,雖然花費的時間更長,過程也更痛苦,但最終的結局還不錯。其實對於我而言,這是一種最簡單的辦法。」
看著司軍超俗欲言又止的模樣,蕭誠笑道:「司公,您信不信,就憑韓錟麾下的五千江寧守備軍,便能將這江南兩路里裡外外給殺個通透!」
「你未免也太小瞧我們了,數百年的世家積累,你以為你看到的,便是所有的真相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司軍超道:「你是明白這個道理的,要不然,你也不會引而不發,今天又特地在這裡等著我了。」
「我說得是最壞的結果!」蕭誠坦然道:「江南的禁軍垮了,廂軍垮了,但各世家的私軍卻還是不錯的,雖然他們
不著於世,但他們的存在,卻是大家都明白的。能不將這個瓷器打破,自然就是不打破的好。所以,我才要與你們談判。」
「可是你在用軟刀子割我們!」司軍超冷冷地道。
「用軟刀子割,你們還可能在未來找到反擊的機會。如果我現在用鋼刀子砍,你們連一點機會兒也沒有了!」蕭誠笑道:「司公,這一局你輸得很徹底,所以我認為,你認輸也應當光棍一點。」
「這麼說來,我以後還有與你在朝堂之上再次較量的機會嗎?」
「當然有!」蕭誠身子前探,道:「你們是一群鬣狗,如果沒有了領頭的,各自為戰,亂搞一氣,還更難對付。有你這頭領,那麼我便還有一個可以談判的物件,你也可以約束他們。所以,次輔還是次輔。」
「除了政改之外,是不是劉明義得下臺?」
「回鴻臚寺當個上卿吧,照樣有投票權,如何?」
從閩浙總督這樣妥妥的實權派,一下子變成了可有可無的鴻臚寺上卿,這落差,可不是一星半點的差!
「誰去閩浙?」
「我覺得成紹不錯!」
「那個廢物能幹什麼?」
「他膽子小,是個守成之人,朝廷有決議,能規規紀紀地執行,閩浙現在需要的是穩定,他這個人還是很合適的。」蕭誠笑道:「把合適的人放在一個合適的位置之上,等到他不合適了,再把他調走。」
看著蕭誠再次將兩人的茶杯注滿,司軍超端了起來一飲而盡,然後站了起來,沒有再說什麼,徑直離開。
看著司軍超的背影,蕭誠微笑著端起杯子,慢慢地品著杯中紅茶,說起來,這個時候,茶的味道才剛剛好呢。
先前,司軍超光品著苦澀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