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一陣玄色揚起。
屋內柴火的勢頭稍微弱了些,男人忍不住瞥了一眼榻上那人。那人輕微動了一下,眉頭微微蹙起。
男人的眉頭也跟著蹙了起來。男人起身,稔了稔被褥,靜靜地看著那人的臉。
寂靜的只剩柴堆裡火苗上下亂竄的聲音。
男人心裡仍有些亂。
為什麼自己義無反顧地救下了他?因為他是恩人霍氏的兒子?還是因為自己看不慣孫峨草菅人命?
總覺得這些都不足以使他做出劫獄這樣的事。男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榻上那人眉頭越蹙越緊,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十分劇烈。男人起身上前,雙手不自禁地握緊。
踏上那人猛地吸了一口氣,眼眸一番震顫,猛地睜開:“南...南參事?”
南汣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嗯?”
北奚驚愕地盯著南汣,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沒錯,開啟銀翼司獄牢門的人,就是身著玄色長袍。
“南參事,不知你為何救我?我可是死罪。你可知私自帶走銀翼司死罪犯人,該當何罪?!”
“北大人,這個我自然知曉。只是,北大人對有些事,恐怕尚且還不知。”南汣言罷倒了杯水遞給北奚。
北奚急促地喝完那杯水,蹙緊眉頭:“何事?”
“北大人的生母,乃是霍家霍夫人。生父尚未查到。”
“什麼?!我...我的生母生父是北氏,如何能與霍氏扯上任何關係?”
“林川查到的。”
北奚怔住,許久才回過神:“林川怎麼樣?近來可好?”
“他...他還好。並未與以前有何不同。”南汣說完胸腔一陣翻滾。
“那...那南參事你...你是我的...哥哥?”
南汣聞言道:“非也。我乃霍老爺與一小妾之子,並非霍夫人所出。”
“......”
對於一個昏迷三日的人來說,一醒來便知道這麼多事,確有些難以接受。南汣也不去催促,也不急著告訴北奚更多,便坐在床邊默默地注視著北奚的眼眸。
那雙眼眸是那樣的清澈透亮,似是從未被世俗所沾染一般,但分陰已在銀翼司獄度過了數月,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不知是怎麼過來的。
從初秋到冬至。
外界,都是對北奚的唾罵。衍城三萬人只剩的那一萬餘人,每天都喊著要誓殺叛國賊北奚,替親人報仇。一個個喊的理所當然,一個個都自恃有理。
沒有人知道真相,也沒有人會去細究。因為,有現成的真相擺在這一萬多人眼前。他們只需要一個寄託,只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偶爾也會有一兩個人站出來說此時有破綻,事實的真相也許並不是像所說的那樣,但都會被其餘人破口大罵,說他沒骨氣,說他窩囊,不敢報仇。於是這個聲音便消失了。
久而久之,便再也沒有不一樣的聲音。所有人,都對北奚滿懷仇恨,無一例外。
說來可笑,這也許是眾人最團結一致的時候。
而此刻坐在床榻上的這個人,眼眸依然如此清澈,如此堅定。
燭火倒映在眸底,暈開一陣暖意。南汣望著這雙眸子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