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臨近初春,晴風破凍,柳眼眉腮。
林府裡的婢女們正忙著布羹菜置碗筷。
“奚兒,川兒,快別鬧了,來用晚飯了。”一位著璞玉色華衣的夫人從屋裡走出,朝著院子這邊笑著,頗有些黛眉醇濃染春煙的容姿。
北奚聽聞便伸著脖頸問道:“顏夫人,難得林叔叔今天回的這般早,可有什麼好吃的?”
林川擱下筆,小心放下書,負手徐徐走來。他身形欣長,身著一襲青袍,手著一把紙扇,看見北奚在院子裡逗鳥,冷俊的臉上瞬間溢滿了笑容,搖搖頭道:“北奚,吃飯了,快別不務正業了。”
北奚笑著回道:“這你就不懂了。這萬物皆有靈,萬物皆相通。逗鳥可是一門學問。”說著便轉了身,一身銀袍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北奚自幼個頭就很小,但是習武一點不輸一起習武的大個頭。正午的陽光灑滿他的肩頭,一張十分秀氣的臉上溢滿了英氣。
顏氏見兩位公子都來了,又笑著道:“今兒廚房專門去西街的鋪子買了荷花酥和橘糖糕,你倆最愛吃的。”
北奚聽聞二話不說抬腿就坐下了,心裡開始想著先吃哪道菜。
林川在一旁的盆裡洗了洗手,水滴掛在這雙白皙纖長的手上,晶瑩剔透。他稍捲袖口,徐徐坐下。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眸帶著笑意看向北奚:“別人都還沒落座呢,你怎地就開始這般狼吞虎嚥......”
“哎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點禮儀都是表面上的,我可是要成大事的人。”北奚笑著拿起湯匙,舀了一勺魚羹在林川碗裡,“這可是今天剛從河裡撈上來的鮮魚,肉質軟嫩,入口即化。快,你快嚐嚐!”
林川輕輕拿起湯匙,低眉頷首道:“好啦,我這就吃......”
北奚睜大眼睛看著林川吃下那勺魚羹,“怎麼樣,我是不是沒有騙你,這魚肉是不是甚是鮮嫩?”
“是,自然是。就是尚有些燙嘴,你要慢些吃才是。”
“說來奇怪,這河水魚的魚肉雖嫩,但應當有許多魚骨啊。怎麼這魚羹裡一根魚骨也沒瞧見......”北奚喃喃道,舀起一大勺送往嘴裡。
顏夫人正端著一碟小菜從廚房那邊走了出來,聞言笑吟吟道:“哪裡是沒有魚骨啊,是林川知道你不會挑魚骨總是弄傷喉嚨,這才在煮羹前專門親自去廚房一根根地將魚骨從魚肉中挑出。挑了一個多時辰呢......”
北奚聞言一怔,隨即嚥下那口魚羹,抬頭正對上林川滿含笑意的一雙眸子。
林川雖是生了副清冷的五官,薄唇與瞳眸顏色都極淺,但笑起來卻很是溫暖,暖的似是能撫平世間所有的傷痕。
林家在蘇城是段佳話。林闋和夫人顏氏育有一子林川。後來林闋的舊知北氏故去,林闋便將其子北奚留在了自己府中。那時候北奚已十有五六,也到了懂事的年紀。
是夜,月明星稀。街道上夜市熱鬧,人聲鼎沸。
兩旁的熟食鋪子揭開一籠籠的包子蒸餅,蒸汽騰騰。糕點鋪的婆婆也蒸好了拿今年新鮮枇杷製成的枇杷糕,揭開了蒸籠,水汽氤氳。
北奚正漫不經心地獨自在街上走著。
今日晚膳的魚羹太過美味,北奚一不小心便食多了,只得飯後出來消食。但不經意間卻看見了這剛出籠的枇杷酥,便又忍不住走上前。
鋪子裡的婆婆將一屜枇杷酥小心翼翼地用油紙包好,笑著遞給北奚,“這位公子,這些都是剛蒸好的,小心別燙著口嘍。”
“我買了帶回去給別人的,到時候就不燙口了。多謝婆婆!”北奚將那包枇杷酥捧在手心,準備回去。
轉過身時,險些撞到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那人正在一家首飾鋪前仔細地挑著幾根髮簪。
首飾鋪的老闆娘笑吟吟道:“公子是挑給心上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