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甘意微。
也是林雲漸發現自己的身體徹底死亡後,第一個想聯絡的人。
從殘缺不全的記憶裡,他能看到的零星畫面中,就有她把自己揹出去的畫面。
他想了解三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甘意微今天過來的目的,似乎並不是為了解答這個問題。
“能吃嗎?”
坦白來說,她的聲音在女人中並不算好聽,中性,低沉,沒什麼磁性,還有些生硬。
林雲漸接過麵包,塞進嘴裡。
她是知道他不吃人類食物的,這也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綻。
甘意微目光灼灼,盯著林雲漸,見他嚼著麵包,吞了下去,問:“這會讓你難受嗎?”
林雲漸搖頭,說:“不會,只是這個行為除了讓我看起來像個正常人外,沒其他意義。”
甘意微沉默片刻,好奇地問:“這三年來你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林雲漸抬起頭,看著在風中搖晃的紅色楓葉,想了半天,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死去的這三年,他忽然覺得很陌生。
已經入冬的風掠過林雲漸的臉頰,真實又生動的冰冷讓他眼睛微微睜大了一點。
真的活過來了……
他仰著頭,風掠過這棵高大的楓樹,掀起層層疊疊的紅葉,從錯綜複雜的枝椏中,滲出一絲緋紅的天空。
他的記憶,彷彿也滲出了一些。
關於這三年的自己,林雲漸無法言語。
所以,他沉默著。
“你……過得很艱難嗎?”甘意微低聲問道。
“沒有,”林雲漸嚥下最後一口麵包,聲音不大:“只是,很茫然。”
茫然……這只是託辭。
十八歲,冬天,凌晨,他挨家挨戶去送貨。
十九歲,夏天,他裹在玩偶裡,做著滑稽的動作。
二十歲,今年,他扛著遠超體重的建築材料前行。
這不是每一年獨立發生的事,而是這三年來的每一天,持續不斷交雜在一起的工作。
一起工作的同伴嘖嘖稱奇,因為他冬天不怕冷,哪怕風雪呼呼地往衣服裡灌,他也面色不改。
他也不怕熱,不怕累,甚至不怕餓,他總是沉默地做完所有的事,領完薪水後又去往另一個地方,開始另外的工作。
哪怕是又黑又冷的地方,哪怕風像又薄又銳的刀子,也對他毫無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