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後殿,黑袍太后腰傷未愈,側躺在榻上與秦王見面。
寬大油量的髮髻,微微低垂的眼角,愈發慵懶的神態,數不清的傲慢集於一身。
“唐振還要多久才能回來?”
曹玉簪似乎還沒從驚嚇中走出,看起來面色慘白。此時的她猶如驚弓之鳥,再來後殿見人,身邊一準帶著好些婢女太監,手裡還拎著武器。唯獨見秦王時,她屏退下人,一個奴婢也不留。
蘇御撣了撣袖子:“唐窵與劉桐(蜀漢晉王)一路高歌猛進,已殺到成都城下。可成都守軍已做好準備,殊死頑抗。各路援軍都在向成都集結,唐窵形勢不妙。”
蘇御頓了一下才道:“在唐窵被消滅之前,我看唐振是不會回來了。”
曹玉簪冷哼一聲:“省得被人說‘見死不救’?”
蘇御不置可否。
曹玉簪道:“你不必為他們保留顏面。門閥這幫畜生,有一個算一個,都不是好東西。我奉勸你,永遠不要相信他們的話。與他們的合作,點到為止,多留後手。”
蘇御道:“皇室與門閥之間,只有利益,沒有誠信。或者說,利益就是最大的誠信。我有心統一神州,可左思右想,還是缺乏人和。這是梁朝的死穴。建朝伊始,就留下的死穴。”
曹玉簪盯著蘇御:“你的意思是,要想統一神州,必須剷除三家?”
“憑一己之力剷除三家,純屬痴人說夢。”蘇御嘆了口氣:“萬隆帝說,這一代豪傑輩出,若不能統一神州,實乃憾事。可他為什麼不去統一?原因還是在這裡,人心不齊。”
曹玉簪面露壞笑之色,她似乎就喜歡看到別人發愁的樣子。
蘇御站起身:“我突然想明白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曹玉簪臉上笑容消失了。
與其說她關心蘇御想明白的問題,不如說她不希望蘇御走。
可此時蘇御已經站起身,神秘一笑,離開了。
蘇御想明白“曹無敵”“張無敵”“公孫無敵”就是萬隆帝設定的情報機構,但那個情報機構是失敗的。失敗的不是那群人,而是規則。
……
蘇御一直認為,很多人就是太在乎感受,所以才容易被別人的“觀點”引導,進而去幹一些“大眾認為正確”的事。體現在生活當中,就是竭盡全力的活成別人口中的“幸福樣子”。
若沒能活成別人口中的幸福,就會非常痛苦,聽著芸芸眾生的聒噪之聲,甚至能把自己逼瘋。比如許洛塵就是這樣的人。
然而蘇御認為,把自己的幸福交給大眾去評判,是非常危險的,因為大眾是最無情、最愚蠢、最諂媚的。
曾有人說:世界就是個婊子,只向成功者展現微笑。
可當成功者突然有一天不行了,婊子們就會翻臉。
可以這樣說,人越多,越是烏合之眾唱主角,感情也越淡薄冷漠。有正義感的人會被淹沒其中,最終體現出來的是一潭渾水。所以當一個弱女子被欺凌的時候,不要向一群人求救,而是衝其中一個人喊話,反而成功率更高。
真正精妙的計策,往往只是一個人或一小撮人的計策。什麼事都想群策群力,最終的結果往往是一團糟。人人都站起來說兩句,即便每個人都說得精彩絕倫,繪聲繪色,而且廣泛真理,可最後發現,不能為我所用,也只能望議興嘆。
有些人很喜歡在說話時增加一些“名言”“金句”,似乎這樣就能更好的表達自己的觀點,讓自己的觀點堅不可摧。
譬如許洛塵經常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不能齊家,焉能治國?”
聽起來都是氣勢恢宏,慷慨激昂,廣泛正確。可是他說的這些“前因”與“後果”之間,存在必然聯絡嗎?
隋朝開國皇帝楊堅,觀其一生,光輝燦爛,政績卓著,可就是他這樣一個人,被獨孤皇后氣得滿山跑。楊堅已掃天下,可曾齊家?
唐朝開國皇帝李淵,觀其一生,跌宕起伏,深謀多算,富有遠見,可這樣一個人,還在皇位上,就見兒子們手足相殘,而他也被逼退位。天下已掃,李淵可曾齊家?
千古一帝秦始皇,其人一生輝煌,無需筆墨渲染,他的能耐,已經超過“治國”這個概念,達到“滅群”的強悍程度。可他母親給他找了多少個後爹?這樣一個奠定大一統格局的偉大人物,他齊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