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烈日,茫茫黃土,熱浪南風,沙塵飛揚,漫天焦色。
風沙退去,大地變得沉寂,可熱浪並未散去,而是聚集在地面。
古老馬道上,氤氳蒸汽,馬車全速駛過。
馬,大汗淋漓,趕車人手裡的鞭子依然不斷揮舞。
車上坐著六名教派人士。
他們剛剛在雁門關,上交代州府簽發的通關文牒,繼續向北,過了桑乾河便是朔州,人們口中的邊境之地。
別人都想辦法離開邊境,真不知他們為何主動趕往那邊。
車廂外頭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人趕車,一人抱著長劍。車廂裡坐著四個人,正位一名中年男子,原本是濃眉重須,可現在只剩下濃眉,鬍鬚卻變得越發稀疏。此人正是被曹小寶一刀閹掉的紅黑神教雲州派教主馮真青。
馮真青現在穿著的是道士衣衫,手裡依然拿著那柄羽扇。
五月初五那天,當他見到秦王砍掉康王的腦袋,他就準備馬車,守在城門邊兒上。若曹玉簪在這次動亂中獲勝,他將實現他的願望。可若發現不妙,他就會立刻出城。
然而勢態發展,正是朝著不妙的方向去的。
康王“死後”,賢王一派佔盡優勢,大口吞下康王遺產,而曹玉簪則是慌亂出城,無力迴天。
見太后必敗無疑,馮真青要做河東節度使的美夢已滅,於是帶著五名親傳弟子,迅速離開洛陽,躲到代州去了。
後來他又聽說,秦王大赦天下,先後頒佈三份赦免名單,可這其中都沒有馮真青的名字。這時他就覺得情況大不妙,於是帶著五名弟子,打算離開梁朝。
五名弟子分別是顧道彤、甘三霸、吳醇風、馬長風、劉清風。他們的武功,與原神教羅漢不相上下。
一匹馬拉車,根本跑不快,遇到上坡路,弟子們還要下推著馬車走。不一日,他們來到桑乾河旁。
“師父,這裡只有一艘能渡馬車的船,可現在正在修船,要明日才能出發。”大弟子顧道彤說。
馮真青輕搖羽扇,撥開窗簾,向外望去。
之所以買車,而不是僱車,是因為沒有人願意走出雁門關。
走出容易,回去難。
雁門關的通關文牒,只能用一次。要想回來,需要再去朔州辦通關文牒。
誰願意去官府辦事呢?無論是官員還是小吏,都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臉難看,話難聽,時常刁難。難免要破費錢財,打點他們。若是吃打點的,還算是好辦。還有那吃肉不吐骨頭的,逮住馬車,各種挑毛病。言說車軸老舊,不合格,罰你兩萬。人家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你安全。可如果你不交錢,那你就甭想走了,把車沒收,停在衙門口。每日160錢停車費。玩不死你。
長此以往,乾脆沒有車伕願意拉這樣的活。
馮真青向桑乾河望去,淡淡口氣道:“還是儘快過河吧。”
顧道彤問:“那馬車怎麼辦?”
馮真青用扇指道:“賣給那些修船的。”
顧道彤答應一聲,便將車趕向修船那邊。
過去一看,哪裡是在修船,只是一群船工模樣的人,坐在船舷下乘涼,而那船也看不出什麼毛病來。聽說有人要賣馬車,十幾名船工圍攏過來,嚷嚷說,最多給2000錢,愛賣就賣,不賣拉倒。
看船工那德行,便知道這幫傢伙不是正常的船工。他們霸佔這河碼頭,專坑要渡河的車馬。
若按照他們的說法,在這裡等上一天晚上,就要去不遠處的小店過夜;若要坐其他小渡船,馬車就要留在河水這邊。除此之外別無選擇。畢竟滯留在這裡的馬車是回不去雁門關的。
“兩千,未免太少了吧?”馮真青抖扇下車,指著馬說:“你們看清楚了,就憑這匹馬,也值二十萬。”
船工頭人冷笑道:“爺爺的話不說二遍,就兩千,能賣賣,不能賣滾蛋!”
馮真青冷哼一聲,抬手一掌打在馬的左臉上,卻見馬的右邊臉擊穿噴血,那馬登時死在眼前。
見狀,十幾名船工猛地向後撤步,同時從腰間抽出刀斧,怒目瞪視。
馮真青不再理他們,而是讓弟子們把馬車和馬燒掉,就是燒成灰,也不留給他們。
隨後師徒六人走向河邊。
別說還有渡船,就算沒有,區區河水也攔不住他們師徒六人。
話說,既然這般厲害,為何不逼著船工拉他們過河?
馮真青已踏上小舟,忽聽馬蹄聲由遠及近,聲音急促,循聲望去,望見一黑袍人,騎著馬快速奔向那艘正在“維修”的大船。
由於距離稍遠,看不清那人是誰,只是微微感覺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