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下最後的那點兒執念,他輕輕笑了笑,眉眼間都是輕鬆又散漫的笑意。
他擱下手中的茶盞,伸手揉揉時歡的腦袋,“如此說來……倒是幸好有了顧辭。本來不大喜歡他,總覺得黑心黑肺的,有些擔心你嫁過去之後會不會被他算計……看來,倒是表兄多慮了。”
時歡眉眼柔軟,溫柔地為顧辭辯解,“他不會的。他待我極好。”
這話落在耳中總覺得有幾分不是味道。笑容都澀,他扯了扯嘴角,“待你大婚之日,按照規矩,該有兄長揹著出門的……此事我可同你先說好了,時若楠那小子打小就跟我爭,這回可不能讓他贏咯!”
一句話,他退回了兄長的位置。
時歡愈發溫軟,點點頭,“好……太子殿下揹著出門,大抵便是歷朝歷代的公主們都沒有這樣的待遇。既然決定高調一回了,便更高調一些吧。”
得了保證,他似是滿意了,彎腰整理了下自己的袍子,“好了……時辰也差不多了,這會兒外祖應是午睡起身了,我去請個安,便去御書房討紅珊瑚去。”
說著,擺擺手朝外走去。
那背影……怎麼看都有些落寞地讓人心疼。
“表兄!”她下意識喚道。
對方回頭看來,“怎麼了?”
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彼時喚他只是下意識的行為,那背影幾分淒涼令人心疼,也知道那淒涼是因為自己招致,於是鬼使神差的,就這麼開了口。
她沒說話,他便也耐心等著,並不開口。只是心底堪堪癒合的洞口,又開始呼啦啦地吹著風——小丫頭並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神……多少有些如她自己所說般,自苦。
因著不願傷害任何人,於是便只能諸多自責。這丫頭啊……明明有著這天下間最最柔軟的內心,偏又覺得自己強大到無所不能足以庇護住左右人……
“表兄。”她低頭,終於是開口喚道,腳尖輕輕碾了碾地面,然後才抬頭看他,“表兄,這天下間,並沒有人規定過,帝王該是什麼樣的。”
她的表情很嚴肅、很認真,認真到令人心悸。
顧言晟一時間沒理解她要說的意思,便只沉默著看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想說的是……帝王也是人,是人就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人生漫漫幾十載光陰,說長也長,說短,卻也如白駒過隙。太子,亦或皇帝……大抵就像左相、右相,只是你的一官半職,而非你的全部人生。至於後宮,說到底,也就是一個大一點的內宅後院啊!”
顧言晟的身形,晃了晃,幾不可聞,很快又穩住了。他知道小丫頭要說什麼了。
好一會兒,顧言晟才低頭笑了笑,“倒是沒想到……這番話能從你這個古板小丫頭口中說出來。看來,顧辭真的改變你良多……這改變挺好,終於不再是恪守古舊規矩小小年紀同外祖一般老成了。”
他擺擺手,再不曾停留,大步朝外走去,徒留提高了的聲音,“放心吧!本殿下還能委屈了自己不成?本殿下要的,大抵就是後宮三千佳麗,你方唱罷她上場,爭奇鬥豔……如此,這人生啊,才不至於虛度了去!”
風吹來了雲,遮住了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