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金碧輝煌的殿宇裡,豔陽照不進,門外臺階之上一道明晰的光影,將內外劃分出了兩個世界。
皇帝緩緩坐回龍椅,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這張椅子又冷又硬,坐著也著實不大舒服。他嘆了口氣,道,“朕突然感到累了……”
常公公一驚,上前兩步,“陛下……陛下不必過多憂心,瑞王殿下一定會搬著救兵回來的,何況還有林先生呢,他跟著顧大人領過多少兵打過多少勝仗的人,兵法謀略自是……自是那位比不得的。陛下定能化險為夷的。”
皇帝容色倦怠,沒說話,閉著眼睛靠著椅背,像是睡著了。
這一生走來,提防這個、防備那個的,這就像是一條不歸路,到地最後,才發現身邊竟已無一人可信,似乎……也無人信他。這種倦怠感,令人乏力……再興不起一絲一毫地鬥志來。
只想著,若是此次……此次真的敗了,便敗了吧,遲早會有那麼一日的。所幸……那人已經離開了,時家總能護她周全,即便不能,於她來說,也總是比待在自己身邊更加樂意一些。
……
翌日一早,兵臨城下,七萬無極山士兵打著清君側的口號,列陣帝都城外。
整個大成帝都,這些年來第一次城門緊閉,家家戶戶幾乎閉門不出。即便如此,百姓們也不見慌亂之色,倒是城外士兵整日裡扯著大旗吆喝、辱罵,偏生,任憑對方如何辱罵,關著的城門還是關著,吊橋也沒有放下,更是沒有一個人出來迎敵。
對此,顧言耀愈發地堅信,城中並無佈防,至少,城中佈防根本不足以抗衡七萬無極兵,皇帝此舉不過就是死守著等待援軍的到來。
至於援軍……距離此處最近的,大約也就是黑土平原上的駐軍,算算腳程,如論如何也還有七八日的光景。七八日……呵,就這樣一個已經需要唱起空城計的帝都,等得到?
顧言耀吩咐隨行將領,“今夜稍作休整,明日,開始攻城!”
第二日一早,顧言耀帶軍繼續罵街,主要罵的自然是顧言晟,詞彙之廣博令人不禁咋舌,這辱罵的方向也漸漸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從顧言晟如何如何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狼子野心,到皇帝有失偏頗一心只信嫡子和皇后,再到後來,直接罵上了這縮頭烏龜一般的御林軍……
這位曾經很是溫文爾雅的皇子殿下連日來持續跌破了所有人的固有印象。
而城內禁衛軍,明明早已列陣城門之內,卻隻手握劍戟安靜地、沉默地聽著城門外的漫罵。
以至於第三日,當顧言耀又逼近了些用更加清晰的聲音開始辱罵城內官兵的瞬間,就見城牆之上赫然站起一排一排的弓箭手,每一把弓箭上,都搭著一支燃著火焰的長箭。
弓已拉滿,而箭在弦上……
近看的話,還能看到一個個弓箭手的表情,雖沉默、卻又帶著咬牙切齒的怒意,有一種見神殺神、遇佛屠佛的狠辣。
在門背後聽了兩天漫罵計程車兵們,怒了。
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