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鼐想要扭動脖子看一看周圍,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在牢獄之中,骯髒的地面,潮溼的稻草還有手持皮鞭的兇惡獄卒,但是他扭轉不動脖子,林天奕合上書,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微笑說道:“不要慌張阿布鼐,你還在病房之中,這裡只有你和我。”
聽了這話,阿布鼐微微一愣,繼而有些猖狂的笑了,問:“你來做什麼,蒙古一族已經徹底淪為了漢人的走狗,大汗之位保不住了,那些對時局有異見者或死或逃,一切都結束了,你除了羞辱我之外,還有什麼呢?”
忽然,阿布鼐微微一愣,說:“我知道了,你是來懇求我的,懇求我不要把你那個骯髒的小秘密說出去,對嗎?”
林天奕的眉毛挑了挑,微微一笑,卻未曾發作,而是認真的問:“阿布鼐,你知道我和秦王的區別嗎?”
阿布鼐眉頭微皺,不知道林天奕是什麼意思,林天奕卻自顧自的站起身來,說:“二十多年來,人們常常稱我為隱相,好事者認為我的才學、能力都不亞於秦王,野心家曾諫言我,既然秦王一個泥腿子老丘八都能定鼎一方,你林天奕也可以,但是,我卻知道,我做不到。因為秦王是大局為重的君子,而我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阿布鼐神色緊張起來,詫異的問道。
林天奕卻沒有回答,而是繼續說道:“從表面上看,世子比秦王更衝動,也更簡單,實際上,二人從本質是一致的,他們有身為當權者最可貴的兩種品質,顧全大局和講原則,你得知道,這個世界上最恨你的就是世子,但是他依舊力主留下你的生命,甚至給予你一些自由,目的的就是籠絡蒙古人,讓政局順利的完成過渡,然而,這兩種最可貴的品質我卻一個也沒有,拋開以騙人的氣質和學識不談,在秦王一脈中,我才是那個最瘋狂最不計後果的人,既然你招惹我,威脅我,那我就要殺掉你。”
“不,你不能這麼做,秦王世子已經饒恕了我,我是徹辰夫人的親弟弟,秦王的小舅子,世子的舅舅........。”阿布鼐大聲叫起來,掙扎著想要起身,卻是欲罷不能。
林天奕拿起一個枕頭,緩緩走過去,堅定的壓在了阿布鼐的臉上,傾盡全力的按壓著,一直等到底下的反抗消失為止,他掀開枕頭的時候,看到的是張著嘴,眼睛瞪大的阿布鼐,林天奕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淡淡說道:“王庸其實最應該告誡你,我不僅是最不值得信任的,而且也是最不好惹的。”
孫東符接到阿布鼐死亡訊息的時候,已經是一天之後,近衛軍軍醫院給出的原因是自殺,因為大家看到的是阿布鼐掛在橫樑上的畫面,顯然,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畏罪自殺,而最終關於這次死亡,這便是如此定論的。
接到訊息的孫東符正與身邊的大員們商討新設立的布政使司主要長官的人選,要知道,在此次廢藩置縣的主要的涉及範圍內,除了漢人之外,蒙古人或者說擁有蒙古傳統的各民族是主要的團結物件,在孫東符原本的權力分配中,漢蒙的比例應該是七比三,在得知阿布鼐這位末代蒙古大汗死後,孫東符果斷調整到了六比四。
政治就是平衡與妥協。孫東符自小就聽父親孫伯綸如此教導,最終在此次廢藩置縣上大展身手,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逐漸的明白,這是父親讓給自己的政治功勳和培植自己的派系機會。
新設立的十五個省以及涉及地域更易的北部、西南各省主要長官都需要孫東符來提名,這些人註定要與孫東符結下恩義,再加上孫東符這些年在海軍與海商之間的人脈,大明沒有任何一個群體與他無關,這些都將成為未來孫東符開國定鼎的積極力量,孫東符也漸漸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
三個月後。
忙碌了一個早上的孫東符正在書房休息,他洗了臉,正準備午睡一會,下午還要會見投降的衛拉特叛酋,沒想到一陣雜亂的聲音從外面響起,哐噹一聲,房門被踹開,孫東符抬頭一看,正是自己的弟弟孫東興。
“老二,你從廣東回來了?”孫東符笑著問道,但是見孫東興一身平民打扮,又是滿身大汗,對侍衛吩咐道:“你們先出去吧,小世子的事兒誰也不許說。”
侍衛們施禮退下,孫東符把手中的毛巾扔給孫東興,問:“怎麼回事,怎麼累成這個樣子?”
孫東興抓起桌上的茶壺,喝了兩口,說:“大哥,快與我回京城吧。”
“出什麼事情了嗎?”孫東符神色緊張起來,示意孫東興坐下慢慢說,他的心中卻是泛起了無數的念頭。
照理來說,孫東符可是如今大明西北的第一大員,回京至少也得等到廢藩置縣的事情告一段落,還要等朝廷的詔令,可不是說回就能回去的,如果朝廷或者秦王詔自己回去,也應該是拍使臣來宣旨,而不是讓孫東興微服前來,如此說來的話,京中定然是出了大事兒,但是什麼樣的大事需要自己回京,而自己一點風聲沒有聽到呢?
孫東興坐在了椅子上,說道:“大哥,你聽了可莫要著慌。”
“快說!”孫東符厲聲喝道。
孫東興縮了縮腦袋,只得小心的解釋起來,原來問題出現在孫伯綸的病情上。
那日孫伯綸被刺殺後,雖然將養了半個月,已經可以下床走路,並且在王府之後處理一些政務,但是身體一直很虛弱,經常有會出現腹部劇烈疼痛,時常痛的走不動路,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孫伯綸體內沒有取出的碎片在作祟,因此,孫伯綸把身處歸化城中的林天奕召回,代理政務,但是傷情依舊是一天天的惡化,一直到出現昏迷的狀況。
在太醫和軍醫院的大夫會診之後,認為只有冒險取出這塊彈片,才能徹底解決秦王的病情,但是取出彈片本身就有非常大的風險。
雖說因為孫伯綸的重視,軍隊對於外科手術已經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也建立了一個相對完善的體系,並且在眾多的戰傷士兵身上進行了實驗,再配合發明的青黴素等藥物,挽救了大量傷者的生命,但是成功率仍然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在士兵身上,這本不是什麼大問題,畢竟比以往傷者只能聽天命強的多,但是如今手術的物件是秦王,就不能這般考慮問題了。
沒有人敢於說出來,但是人人都清楚失敗的後果,身為大明真正的掌權者,秦王的殞命自然會帶來難以想象的變亂,這個時候,最穩妥的辦法除了封鎖訊息,就是讓秦王法定的繼承人,世子孫東符在京中以備不測。
正因如此,林天奕特意差遣在秦王一脈之中最不起眼的小世子前來報信,以期在限制知情人的基礎上,讓孫東符趕回京城。
孫東符聽完弟弟的講述,思考之後,說道:“我知道了,東興先回去吧,七日內,我必然抵達京城。”
孫東興自然知道世子不能這麼一走了之,西北還有許多大事要安排,他也不想參與其中,不待休息便返回了京城,待孫東興離開府邸之後,孫東符命人找來方正心,將京城的變故簡單說了一遍。
方正心聽完,微微皺眉,壓低聲音問道:“世子的意思是,要動手了?”
孫東符冷冷一笑:“父王的脾氣我最是瞭解的,如果不是事發突然,這種大事,是不會讓旁人發號施令的,父王的身體狀況肯定要比傳言之中要差的多,作為兒子,我不能在身前盡孝,但卻也不能讓父親半生的基業旁落他人!”
“世子爺的意思是?”方正心試探的問道。
“你留下穩住西北的局面,我馬上返回京城,和明勳一起處置這件事,你放心,我不會輕舉妄動,但若事發突然,還是要掌握京城局面的。”孫東符淡淡說道。
一日之後,歸化城中傳出孫東符感染風寒的訊息,而孫東符已經率領二十餘騎趕往了京城,先於他出發的是十餘名傳令使者,持有孫東符密令前往登州、旅順和天津,秘密調集不死軍的精銳,進入戰備狀態,隨時準備掌控京城的局勢,而如今京畿衛戍部隊已經由不死軍的兩個營伍充任,京城附近多無成建制的兵馬,倒也沒有什麼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