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胡玉樓。
秦王府在兵亂之中被炸成了廢墟,阿布鼐兵敗之後,歸化城又遭亂兵和趁火打劫的兇徒洗劫,許多府衙館舍都毀於火災,秦王在歸化城幾處產業,城外的問道莊園雖然幽靜典雅,但處於雲中峰上,不適合公家來往,倒是這胡玉樓,乃是歸化城第一批水泥建築,倒是免於戰禍,被收拾出來,暫時當做世子孫東符的官邸。
雲中一戰,阿布鼐的叛軍灰飛煙滅,這並不意味著大明西北疆域的這次反叛就此結束,實際上,孫東符在接這個差使的時候就知道,打仗容易治政難。
作為節制大明西北地區全權事務的將軍,孫東符的任務可不是擊敗阿布鼐那麼簡單,他需要做的有很多,除了繼續剪除當初支援阿布鼐作亂的諸部勢力,便是恢復大明西北疆域的原有秩序,繼而在漠南、漠北、西域、烏斯藏等地完成廢藩置縣的改革重任,按照孫東符的計劃,自己至少要在西北呆一年的時間,實際上更為詳細的工作要持續五年甚至於更久。
胡玉樓的主樓的大廳被改造成了一個小型的軍機處,西北地域的軍政長官都出現在了這裡,孫東符見人到齊了,衝一旁的參謀長官方正心微微點頭,示意他可以講解西北的形勢了。
方正心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後,朗聲說道:“根據各方提供的情報,如今可以確定,包圍五原城的準格爾部,進攻甘肅鎮城的和碩特部都已經撤退,曹將軍和餘大帥都已經掌控了當地的局面,在目前的漠南,只有少數的亂兵還在作亂,而漠北的扎薩克圖部的塔爾羅臺吉向龍城的大都護雷偉投降,阿海將軍控制了漠北的局面,已經試探透過固有的補給線和聯絡點,試探與西征大軍取得聯絡,巴圖爾琿與固始汗都在歸化城派遣信使,聲稱是受到了逆賊阿布鼐的蠱惑,想與朝廷和談。”
說到這裡,分列兩班做好的與會者全部嗤笑出聲,且不說阿布鼐已經全都招了,還有那麼多證人、證詞證明兩部早有叛逆之心,就算是真的被阿布鼐蠱惑、脅迫,朝廷也會抓到這個機會削藩。
“可能是拖延時間,為西逃做準備,阿布鼐不是已經和俄羅斯人私下聯絡過嗎,巴圖爾琿與固始汗在西面打了這麼久,和波斯、奧斯曼乃至莫臥兒王朝都有往來,估摸著也有了退路。”方正心給出了自己的分析。
孫東符坐在那裡,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示意安靜下來,對方正心道:“進軍計劃。”
方正心道:“軍隊分南北中三路協同進擊,定在十日之後出擊,北線是由阿海將軍負責,領軍兩萬,中路則是由曹變蛟將軍總責,領軍四萬五,南路則是從藏區的怯薛軍中抽調一萬五千人,由巴庫將軍負責。三路大軍齊頭並進,與李定國親率的孤子軍協同進擊,準備在輪臺一帶圍殲衛拉特主力。”
“如何保證逆賊賊首不會逃脫?”孫東符又問。
“東廠已經安排了內線,請世子殿下放心。”坐在文官一側,穿著像是理藩司的一個低階官吏的男人直接說道。
孫東符略略點頭,又問:“阿布鼐呢,如何議罪?”
作為大都督府長史的林天奕輕咳一聲,道:“是這樣的世子殿下,我們對於阿布鼐的定論是其受到巴圖爾琿和固始汗的蠱惑,並被扎薩克圖汗諾爾布與銀佛寺的諾顏喇嘛脅迫,參與了此次叛變行徑,這樣的話,刑部不會論其死罪,但是恐怕會被監禁京城處置。”
看著孫東符臉上流露出的贊成神色,林天奕略略鬆口氣,又說:“鑑於阿布鼐的身體條件,其先是在雲中城受到爆炸襲擊,又在投降的時候被義勇毆打,所以......至少要等待其身體好些之後再送往京城,如今阿布鼐尚在城外的近衛軍醫院裡養傷,昨日的報告,依舊處於昏迷之中。”
“就這般處置吧。”孫東符隨口答道。
林天奕微微點頭,正要合上給軍機處的奏摺的時候,一個坐在會議桌末位的男子站起身來,有些激動的問道:“世子殿下,林大人,如果阿布鼐下獄治罪,我們該如何向蒙古人交代?”
孫東符看了這個男人一眼,雙手抱胸,饒有興致的問道:“這位大人面生的很,不知如何稱呼?”
男人微微一愣,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的冰涼,他認識到自己可能得罪了世子殿下還有會議室中的許多人,卻也知道,此時此刻不是退縮的時候,老實回答道:“下官是理藩司的軍需科的員外郎陳清道。”
孫東符微微點頭,心道難怪自己不認識,理藩司作為秦王治政瀚海南北的數百個扎薩克的機構,實際上就是一個小朝廷,而員外郎不過是個五品的小官,此次會議若非設計大軍進剿叛逆,需要軍需補給,他還不夠格參與進來。
“陳大人以為,我該給蒙古人什麼交代?”孫東符淡淡問道。
陳清道臉色一紅,環視眾人,硬著頭皮說道:“世子殿下,自北元滅亡,我大明承襲前元法統,蒙古再無皇帝只有大汗,然而近三百年來,也是一脈相傳下來,前有成吉思汗威名赫赫,後有達延汗一統各部,蒙古族民對孛爾只斤既敬且畏,視之為黃金血脈.......。”
陳清道說著,卻聽到了孫東符敲桌子的聲音,他才停下,想起這幾日關於世子的風傳,傳言這位世子比秦王還雷厲風行,於是說道:“下官以為,還是莫要讓汗位廢除的好。”
“笑話,孛爾只斤是黃金血脈不假,但是離了他我們蒙古人還不吃飯了?”
“就是,阿布鼐倒行逆施,世子饒他一名已經是仁德了,難道還讓他再居汗位嗎?你陳清道莫非是阿布鼐的餘黨,在這裡為其開脫的?”
“下官絕無此意,請世子殿下明鑑。”陳清道沒想到會是這般,連忙說道。
孫東符輕咳一聲,眾人才安靜下來,他說道:“阿布鼐以大汗之名號令蒙古人造反,汗位是不能再設了,但陳清道說的是,孛爾只斤倒是黃金血脈,這樣吧,一直以來,察哈爾都是大汗親領,便讓額哲繼承阿布鼐的王爵,封在察哈爾了,日後便稱察哈爾王吧。至於以大汗名義做的祭祀、法會等蒙古族務,便由徹辰夫人代行吧,陳清道,你認為這樣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