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冷冷的一笑,臉色冰寒,聲音卻無比堅定的說道:“梁大人,我楊家世受皇恩,文弱又為天子重信,這身臭皮囊早晚是交付大明朝廷的,在文弱心中,唯有天子和大明百姓,你嘴裡計程車紳放過文弱也罷,放不過也罷,文弱當為天子盡忠。”
說著,他環視一週,說道:“今日話說到這裡,便也說個清楚,編練新軍乃是本朝國策,誰敢指手畫腳,便斬其手指,誰敢濫言誤事,便割了舌頭,文弱從未想過全身而退,哪日遼東平靖,流賊剿滅,文弱自當合門為棺,以此身告罪天下萬民!”
此話落地,周圍的官員,不論文臣武將,全都低頭不敢言語,無論做什麼,就怕不要命的。
梁源捂著鮮血染紅的白布,哈哈大笑,掙脫周圍的人,瘋狂大叫:“楊文弱,休要在這裡沽名釣譽,你手握奸商贓款,仍舊加稅增餉,以至於民怨沸騰,流毒天下,早已是禍國奸臣,便是天子為你矇蔽,天下讀書人的眼睛可盯著你呢,早晚有一日,便要天誅你,哈哈,楊文弱,你終究落得和你爹一樣的下場!”
到了這時,已經不是政見不同了,梁源當眾辱罵被朝廷認為忠直的楊鶴,已經是人身攻擊,楊文弱不好發作,陳新甲卻呵斥道:“虎將軍,為何站在那裡,讓人把這惡狗叉下去,送往京城!”
當即便有四個虎背熊腰的壯漢上前,不由分說,抬起梁源便走,梁源被縛住,仍舊大喊:“陳新甲,你休要猖狂,待楊文弱倒了,你一區區舉人,亦然是死路一條!”
隨著梁源被抬遠,聲音越發微弱,校場已經是一片死寂,陳新甲見楊嗣昌臉色鐵青,站在那裡,低聲問:“首輔大人,是不是要休息一下?”
楊嗣昌擺擺手,說:“時間緊迫,今日這般舉措,在京城定然引起軒然大波,本官要儘快趕回去,已經訂好的日程怕是要提前了。”
“諸位同僚,先去總督衙門休息,以被傳見,陳大人,曹總兵,接下來的事兒,便由你二人引領吧。”楊嗣昌正色說道。
那些劫後餘生,仍舊心有餘悸的官員紛紛告退,離開了校場,曹文詔帶人牽來馬匹,十餘人上馬,離開了真誠向南,一直到了夏米莊,曾經被多爾袞毀壞的莊子此時已經完全被剷平,在白茫茫的荒野之中密佈著大大小小的帳篷和窩棚,這是陳新甲在利用去年八府加稅實驗的稅款和核算清理的空餉編練的新軍,而負責此時的便是曹文詔,共有六千人,分了兩個營。
之所以弄的這般機密,正是因為這兩營新軍採用的軍械武器乃至吃喝用度,全部是從雲中侯名下的工坊採購的,此事是陳新甲和曹文詔二人秘密操辦,瞞著滿朝文武,目的有二,一是楊嗣昌知道大明兵制積弊已久,不能提供大量合格的裝備,從孫伯綸那裡採購可以快速成軍,以便真切的瞭解何為新軍和編練新軍究竟要花費多少軍餉。而第二個目的便是藉機偵知孫伯綸的實力,暗中學習其練兵、制械的法子、
到了的時候,近千人正在清掃乾淨的平地上進行佇列操練,其手持長矛,行列行進、轉換,已經是有模有樣,在旗色、戰鼓的指揮下,進退有度,已經遠遠超過宣大精兵,楊嗣昌當年也是巡視過山海關的,在他看來,便是大明最為精銳的關寧軍,在氣勢上也是大大不如。
“曹將軍,你覺得這二營兵與在宣大御虜中,和你並肩作戰的延綏兵相比如何?”楊嗣昌問。
曹文詔毫不猶豫的說:“首輔大人,這二營兵也就相當於延綏兵一半的戰力。”
楊嗣昌的眉頭皺起,不解的問:“為何?”
曹文詔道:“原因有三,第一便是甲械武器不如雲中侯的延綏兵,雲中侯的步營採用的是燧發火銃,便是風雨天氣也可以作戰,子藥則是用的定裝紙殼彈,火藥更是威力強勁,無論射程、射速還是威力,都超過新軍步營二成以上。
其二是兵源構成,末將編練新軍,亦然是學習雲中侯的法子,招募良家丁壯,以田宅安定人心,但延綏步營之中多有百戰餘生的老兵和基層軍官為步營脊樑,新軍步營雖然也挑選了一批老兵加入,於跳蕩選鋒勝任,但火銃與長矛配合便遜色許多,這是多年實戰積累,著急不得。
其三便是火器缺乏,以往末將於雲中侯談兵論陣,雲中侯常道,火器之道,唯火力至上,兵力輔之,因之,延綏步營,以火炮為火力核心,加大火銃配比,戰術上,更以步炮協同稱雄,新軍雖也有火炮,多是移動、轉向不便的紅夷大炮,著實難以配合啊!”
陳新甲聽曹文詔說完,圓場說道:“曹總兵所言非虛,但新軍之強亦遠超普通邊鎮正兵,倒也算是小有收穫。”
“只可惜徒有其表罷了。”楊嗣昌對曹文詔所說的一些名詞感覺陌生,卻心中滿是遺憾。
陳新甲沒有敢再搭話,曹文詔卻半跪在了地上,聲音沉重的說:“首輔大人萬萬不可這般認為,末將可在此發誓,只憑這二營新軍,可對陣相同數量東虜不敗,若是打流賊,便是闖賊、獻賊那等積年老賊,仍可敗其萬人!”
“此......此話可當真!”楊嗣昌忽然變的激動,認真的問道。
曹文詔道:“自然半字沒有虛假,若連一萬流賊都打不過,末將願意以死贖罪!”
楊嗣昌連忙下馬,執曹文詔之手,讓其站起,說:“不可,不可,將軍是忠直之臣,本官安能不信?”
“首輔大人,還是先看看從漠南採買來的裝備吧。”陳新甲湊上來,低聲說道。
楊嗣昌道:“自當如此,本官倒要看看,他雲中侯的裝備究竟比工部打造的厲害多少。”
這些裝備都是曹文詔出面採買的,得到了部分的優惠,但仍舊貴的讓楊嗣昌感覺肉疼,一個步營銃手的裝備全部加在一起竟有四十兩,而同等的銀錢,足夠養活五個邊軍營兵了。
楊嗣昌走進了一個庫房,正中央的長條大板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裝備,共有四套,分別是銃手、長矛手、騎射、甲騎的。
楊嗣昌看了看桌子上那數量超過二十種的各式器械,問:“這些都是銃手的裝備嗎?”
曹文詔點點頭,說:“正是,這是銃手行軍作戰的全部裝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