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皇帝聽完,大罵道。
這時,王承恩回來,遞給皇帝兩張揭帖,一張上控訴雲中伯跋扈擅專,市米資敵,通敵叛國。而另一張則大讚雲中伯乃是不世之忠臣,廣募忠義之士去六部示威,死保國之良將!
皇帝看後,撕了個粉碎,臉色漲紅,大聲說:“去,讓鎮撫司嚴查,是什麼人在濫言妄議,離間朕與雲中伯,是什麼人汙衊國朝良將,北鎮撫司若查不到,就讓那些指揮使提頭來見!”
王承恩踢了那百戶一腳,呵斥道:“還不快去!”
“皇爺,皇爺莫要生氣,老奴以為,此事還是和楊大人商議一下,還要儘快告知雲中伯那邊,老奴就怕雲中伯聽聞此事心有疑慮,若不來京城,豈不是壞了皇爺與雲中伯的君臣情分呀。”王承恩道。
皇帝撫胸粗喘,說:“便這麼辦,召楊文弱,回宮!”
崇禎九年。
剛進三月,天氣雖然轉暖,然而冷風已經讓旅途變的清苦,孫伯綸帶了二百親衛,於半個月前從黑鐵城出發,一路東進,在大同左衛進了邊牆,先是與大同的曹文詔暢談了兩日,又向東前進,卻並未走內邊牆的路,而是沿著外邊一路西進,沿途宿在郝家的商棧,進了宣府境內則聯絡上了白涵宇家的管事。
孫伯綸先進了張家口堡一帶,與白家管事一道,遊覽了一番,才與其一道南下,那管事是白涵宇的侄子,卻是個愛說話的,一路到了昌平州,已經到了中午,管事問:“伯爺,您想吃些什麼,咱也好去讓人準備。”
“塞外多食牛羊肉,便是有魚也是大鍋燉,今日到了邊牆內,便吃些魚膾吧。”孫伯綸倒是一點不客氣,說。
那管事道:“喲,沒您不聖明的,這昌平最近新來了幾個淮揚師傅,魚膾做的那是一絕,今日小的也是有口福了。”
二人正聊著,忽然前面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個穿著羊皮襖子,腦袋上插著翎羽的漢子,擋在路上看了一眼,便離開了,管事臉色微變,孫伯綸疑聲問:“那廝看起來倒像是綠林眾人,莫非與你有仇嗎?”
管事道:“那是七龍寨的人,怕是路上不太平了。”
說著,管事解釋了一句,原來這七龍寨是宣府一帶有名的盜匪,平日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最近一年,與京城出塞的商隊對上了,幾番搶掠,白涵宇派人探查,才知道,七龍寨的大當家是山西大商家的遠親,當年是流賊的一股。
“叔叔說,七龍寨專司打殺我們前往塞外的商隊,去張家口的搶掠財貨,若是去河套的,雞犬不留,這次怎生遇到了他們。”管事後悔的說道。
孫伯綸笑了笑:“原來是山西的老對頭,竟然幹這種腌臢之事,也罷,今日碰見了,便莫要他們走脫。”
說著,孫伯綸打了個手勢,與牧鋒各帶來一半人馬追了上去,那管事愣在原地,許久清醒,對身邊的人喊道:“愣著作甚,還不快去昌平,把那幾個淮揚師傅和傢伙什全都帶過來,便安置在前面的山神廟中,老徐,你去盯著,要最好的師傅,最大膽的夥計和最新鮮的食材,萬萬不可馬虎了。”
一個時辰後,山廟中,鋪滿稻草的地面上支起了蜂窩煤爐子,上面支起一個鍋子,裡面翻騰著濃湯和魚肉,而在旁邊的矮几上,一盤魚膾切的薄如蟬翼,孫伯綸正拿著湯匙在十餘種佐料中搭配著。
牧鋒進來,把四個人扔在地上,說:“將主爺,七個頭領,殺了三個,就剩這四個玩意了,咋處理?”
孫伯綸調配好佐料,夾起魚膾蘸了蘸,放入嘴中,連稱鮮美,看了看矮几上的魚膾,說:“這新鮮的魚膾只有這麼多,不夠那麼些人分食,便給這四位支個鍋子暖暖身子吧。”
牧鋒應了一聲,便找來繩子,讓親衛們把四個當家的吊在樑上,然後找來磚塊,把一塊大石板支起,那些盜匪頭子勉強能踮腳支撐,但很快,石板下堆滿了火炭,炙烤石板,煙熏火燎之下,盜匪不僅不敢用腳觸碰石板,反而死命的蜷曲小腿,支援不住了落在烤熱的石板上,就是一陣嘶嘶的聲音,盜匪們哎喲喲的慘呼著。
孫伯綸吃著魚膾,淡淡的問:“你們是范家的狗還是王家狗?”
“你們這群狗殺才,等我家東主知道了,一定要殺光你們全家!”一個當家的高聲罵道。
砰!
一手端著海碗的牧鋒不知何時掏出一把手銃,四枚鉛子射出,直接把那人的一根腿從膝蓋處打斷,露出了白白的骨茬,血順著褲管流淌而下,落在燒熱的石板上,嗤嗤作響。
孫伯綸用竹筷從盤子中挑出一塊濺了血珠的魚膾,扔到一邊,說:“你看看你,壞了我一塊好肉!”
牧鋒嘿嘿一笑,稀里嘩啦的把海碗裡的肉湯喝光,面朝這那些當家的,裝填子藥,面對黑洞洞的銃口和空氣中飄蕩的燒焦氣味,其餘三人不再嘴硬,一五一十的說了,原來七龍寨是山西七八個大商家一道組織起來,專門對付京城和直隸與孫伯綸貿易的商人,以報復孫伯綸在塞外對山西商家的針對行為。
孫伯綸放下筷子,一招手,白家的管事走了過來,孫伯綸問:“白管事,我有他們說的那麼厲害嗎?”
那管事滿臉堆笑:“唉喲,伯爺,如今您在大明可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跺跺腳,朝廷都要顫一顫,莫要說我們這些商人了,伯爺或許不知道這些小事兒,山西那些商家,如今收益連往年的三分之一,這才狗急跳牆,幹起了殺人越貨的買賣,明擺著就是同歸於盡的策略呀。”
“我做了什麼嗎?”孫伯綸淡淡的問,商貿方面,一直交由幕府和義兄郝允轍經營的,孫伯綸倒是不清楚。
那白家管事顯然知道不少大事,一一道來,原來,在幕府支援下,所有參與河套和西域商貿的商隊都需要持有幕府的行商旗,若是沒有就會被沿途的軍隊圍剿,商貨沒收,人員充為礦奴,而且幕府藉著周士奇的名義,控制了寧夏到潼關幾乎所有的黃河渡口,西去的商路完全被阻絕,而河套提供的廉價糧食、布匹、菸草衝入了張家口堡這個山西商人走私的大本營,讓其利潤直線下降,而郝允轍大規模介入茶葉貿易,更是擠兌了山西商人最後一塊利潤,如今山西商人除了繼續往左翼和東虜走私,幾乎沒有什麼賺頭,即便是在這個方向也時常受到其他地方商人的聯合打壓,而已經深入左翼的特穆爾騎兵,遇到這些商人便是搶掠一空。
“這樣說起來,這些叛國賊商恨我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倒是苦了你們這些直隸、京城的商家,特別是你們白家。”孫伯綸笑呵呵的說道。
“沒您不聖明的。”管事樂顛顛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