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半柱香的時間,一個車圍就被攻破,這個過短的時間讓孫伯綸無法接受,如果考慮到車圍被攻破給其他車圍造成計程車氣影響,那麼左翼也就能撐一個時辰罷了。
孫伯綸的視線轉往處於進攻姿態的右翼,在略作休整,且得到一個衛所步隊的支援之後,孫伯綸又以旗幟命令綏德城和中軍火炮共同炮擊流賊左翼,為進攻的龍虎提供儘可能的支援,龍虎發起的進攻沉穩和堅定,長矛手與跳蕩隊連番上陣,火銃在側翼掩護,整個右翼都在緩緩移動。
然而,流賊右翼指揮掃地王亦經驗豐富,步步為營,緩緩後撤,把精銳放在與中軍的連線處,連續不斷的投入預備隊,無論官兵如何撕扯,就是不與中軍斷開,龍虎想盡辦法,也沒有把流賊右翼與中軍分離開來。
這意味著,龍虎麾下之軍會隨著流賊後撤,佇列完成一個九十度的旋轉,直面流賊南北方向的營地,這就意味著進攻完全受挫,因為流賊營地南北長達四五里,如此分薄兵力根本形成不了進攻,若集中兵力,就要遭受流賊夾擊,更不要說,這營地紫金梁已經設立十餘天,壕溝、柵欄等工事具備,又利用了河神廟處於的高度優勢,很難打下。
整個戰局在這一刻陷入了僵局,越發展下去,越對己方不利,孫伯綸猶豫了,他心中拿不定主意,是撤下來儲存實力,等待三日內趕到的總督標營,還是孤注一擲,投入中軍,在己方左翼尚未崩潰之前,決死一戰,分出勝負。
這個決定很難做出,孫伯綸很清楚,若是勝利,自己將平步青雲,至少把綏德衛攬入麾下,這意味孫伯綸擁有一個兵源地、無定河兩岸超過三萬畝的軍屯地支配權以及以十萬計數的百姓,這是爭霸天下的基礎。
然而,如果失敗,自己在大明的努力將化為烏有。
孫伯綸看了看天,已經是未時末,他閉上眼睛,用一刻鐘的時間把這場戰役所有的部署和計劃都回憶了一遍,在沒有發現致命疏漏之後,孫伯綸陡然睜眼,已經是戰意洶湧。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孫伯綸忽然說道,見牧鋒湊了過來,滿臉疑惑,孫伯綸笑問:“牧鋒,如果今天失敗了,會怎樣?”
牧鋒愣了愣,一咧嘴:“區區流賊,大人怎會失敗,咱連東虜都殺過。”
孫伯綸聽了這話,微微一笑,對身邊步隊軍官吩咐道:“中軍壓上!”
那步隊軍官在達爾扈特便跟著孫伯綸,是個三十餘歲的老兵,這是男人最黃金的年齡,智慧、經驗和精力都達到了頂峰,作為全軍預備隊,他早已得知孫伯綸最後計劃,聽到孫伯綸吩咐,那軍官冷酷的笑了笑:“大人,我會盡全力壓迫流賊後撤,與我軍左翼配合,拉扯賊人防線。”
孫伯綸重重點頭,又道:“若是此戰不敵,就與左翼匯合,向州城靠攏,儘量保住我軍骨幹。”
那軍官又重複了一遍命令,才吹響進攻號角,全佇列陣而出,排著密集的陣型向流賊中軍壓迫而去。
紫金梁所在的中軍大旗插在河神廟中,因為左翼進攻不順,右翼防守失利,中軍精兵大多被抽調走,雖然只有一個步隊進攻,仍然難以防守,畢竟山脊空間狹小,兵力展開不及,孫伯綸的混編步隊陣列密集,戰力尤為強大,逼的紫金梁中軍陣列連連後撤,一直撤到原本設設下的營寨才穩住陣腳,此時孫伯綸中軍步陣已經於左翼連成一線。
徐白雲所在的左翼同樣驚險連連,處於最前排的四個車圍已經被清理乾淨,流賊又將靠近無定河的車圍擊潰之後,官兵的側射火力消失,摧山虎立刻改變戰術,一面騷擾其他車圍,繼續用火炮拔除,而集中預備隊投入到河岸邊,重點進攻官兵在河邊利用堤壩建造的防線,戰況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徐白雲不得已投入了一半的家丁營。
至於最後的百餘人,便是防線被攻破徐白雲也不會投入,他已經下定決心死守,若是流賊破陣,便以身邊這百餘人做最後困守,為己方右翼進攻贏的更多的時間。
雙方的陣線在這一刻被完全的撕扯爛,孫伯綸的左翼和中軍把流賊壓迫進了原本的老營,而摧山虎的進攻則貼近了官軍防守的底線,而在流賊的右翼和中軍之間,出現了一個寬大的缺口。
孫伯綸見天色昏暗,流賊顧及不暇,立刻發令:“將中軍丁壯調到大旗下,持矛立旗,虛張聲勢,所有親兵,轉換裝束,準備突擊賊人中軍!”
隨著軍令下達,牧鋒立刻讓麾下二百親衛隊換上了強渡大理水時繳獲的流賊裝束,他們依舊著鐵甲,卻在外面套上了流賊常穿的破爛麻衣、短跨,一時間親衛隊變成了花花綠綠的叫花子,而且所有人摘掉鐵盔,只用藍布或紅布裹住腦袋,一行人換裝完畢,趁著夜色降臨,賊人右翼兵馬正全力進攻徐白玉之際,掠過流賊右翼和中軍之間的巨大空缺,下了山崗,到了流賊右翼後方。
或許是有上蒼保佑,或許是因為流賊紀律散漫,或許只是巧合,一直到孫伯綸率隊進入老營,流賊也沒有反應過來,老營中俱是倒地的傷者,他們眼見二百餘騎兵從身旁掠過,只道是摧山虎的人馬,畢竟孫伯綸這支騎隊穿著與流賊無異,又沒有旗幟、服色可以辨認,再者說,紫金梁麾下所說只有七個營伍,但小股的杆子數十個,就算各營之中,也難以辨別。
一直到接近河神廟的時候,才有流賊上前盤問,孫伯綸特讓陝西邊軍出身的親衛回答,只說是紫金梁從摧山虎麾下抽調支援流賊左翼防守的,若流賊不信,便一擁而上,在流賊沒有反應過來前,打穿賊營。
連續穿了三四個營地,終於在朦朧的夕陽中看到那杆飄揚的王字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