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元殿正宮內,方退了早朝的乾元帝衛慎之坐在紫檀描金滿龍紋的箭腿椅上,靠著象牙嵌紅木的方案,手捧一本奏摺,面無表情的垂眸看著。
莫三道站在他身旁,提著茶壺悄無聲息的為他倒上茶水,這才暼眼瞧向恭恭敬敬跪在右側畫屏旁的許令德和楚和容,嘴唇動了動,卻又強壓下去,根本不敢出聲打擾。
跪在地上,感覺膝下軟棉棉的波斯地毯,楚和容雙手緊握,鼓起勇氣抬頭望向乾元帝——她前世今生唯一的男人。
雖然才十五歲,但乾元帝衛慎之的相貌卻極為威嚴,光潔白皙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俊,有稜有角的臉俊美異常。長眉濃墨,鳳目含虐,微微下抿的嘴角明顯表露出主人的性情。
披墨一般的長髮散在肩頭,映在臉頰旁,掃過衛慎之線條秀氣的下巴,這本應極美的一幕,卻不知為何,竟好像隱隱含著殘暴一般,讓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說說吧!”殿內令人窒息的沉靜終於被打破,衛慎之懶散的將眼神從摺子上挪開,看向跪地的兩人,聲音平淡的開口,卻帶著讓人膽寒的威攝,“你是在哪裡當差的?竟敢鬧到朕的宮裡來?”
“奴……”許令德五體投地的跪在軟棉的地毯上,額上汗水滴下,讓她整個人似水洗的一般,幾乎快攤在地上了!面對當今萬歲的問話,她顫顫兢兢的稟報著身份,“奴婢是鳳鳴宮五品管事……”
話音還未落,衛慎之似無意般將手中的摺子扔到方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這一聲,似乎徹底將許令德的膽子打破了,一瞬間,她便收了聲,整個人攤在地上。
看著兩句話便將那般囂張的許管事駭破了膽的衛慎之,楚和容心中百味陳雜。
前世這個時候,她還在鳳鳴宮明太貴妃身邊當差。就是前世的今天,她和青瓶奉了明太貴妃之命送宮冊到清元殿,誰知卻正撞見了宋太后的侄女宋綺波勾引衛慎之……當時,衛慎之的神志似乎並不清醒,卻依然勉強打昏了宋綺波,卻將她拉上了龍塌……
混混噩噩,又驚又怕……當一切結束後的楚和容幾乎是半昏迷的狀態,可現實卻根本容不得她休養,剛從龍床上下來,兩宮太后,明貴太妃便翩然而至。
這三人彼此間的唇槍舌劍,明爭暗鬥,那時的楚和容根本聽不懂,但她知道的卻是,她被扣上了勾引皇帝,狐媚惑君的罪名。
隨便封了一個最末等的更衣之名,她被打入冷宮,直到身死都未踏出一步。
明明,勾引衛慎之的是宋綺波,可隨著青瓶那一句‘是楚和容勾引了萬歲爺’,這汙名便生生扣在了她的頭上,讓她欲辯不能,活生生的熬死在冷宮裡……
她憤怒,她怨恨,卻毫無辦法,直到她慘死冷宮後,竟重新回到了一切尚未發生之前……
楚和容本以為,冷宮的無情歲月已經將她熬的心硬如鐵,可再一次見到衛慎之時,她才發現,她的心依然惶惶不安著。
“廢物。”衛慎之滿是暴虐的鳳眸冷然敝向許令德,口中一聲嚴斥,直嚇的許令德雙股顫顫後,才側頭望向楚和容,“楚女官,你來說!”
雖然今生早早就投靠了衛慎之,可他冷然的語氣卻依然讓楚和容心中一凜。深吸口氣,她暗暗掐著腿,強行令自己冷靜下來。
彎腰恭敬的叩首,她抬起頭,表情和緩語氣平穩的道:“回萬歲爺的話,今辰您早朝之後,鳳鳴宮二等宮女青瓶奉明太貴妃娘娘之命前來清元殿覲見,正遇見了宋小姐,她對宋小姐口出不敬,氣的宋小姐砸了茶杯,而青瓶似是受了驚嚇,跌倒之時竟扯壞了萬歲爺一件龍袍。”
“毀龍袍,乃誅九族之大罪,奴婢遵守宮規請慎弄司管事前來處置青瓶之時,許管事卻急急而來,言語不敬的要強行帶走青瓶,口稱青瓶乃鳳鳴宮之人,清元殿無權處置。”
“正在奴婢與她理論之時,莫總管便奉萬歲爺之命,招見奴婢等人了!”
口齒極為伶俐的,楚和容將事情複述了一遍。而且很明顯,她說的基本都不是實話,而是狠狠的坑了明太貴妃一系。
“哦?你說的都是實情?”聽她說完,衛慎之猛然挑起長眉,臉上的神情似怒似笑,口中語意不定的道:“……楚女官,你可知欺君,乃是十惡不赦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