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幽暗閃爍,時而亮起熄滅,瞧起來就像是天上的人在提燈巡視。
辰光落在地面,在漆黑中帶起黯淡的光,將陸海棠的影子拉的老長。
青磚倒映月光,朦朧間彷彿覆蓋上了一層白霜,陸海棠拎著一個小酒壺,腳步虛晃看起來像是醉酒的姿態。
只是那雙眼中滿是吊兒郎當的嬉笑不屑:“相爺還真是好精神,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有精力。”
木質車輪碾碎了青石磚表面結出的冰霜,發出細碎冰屑的碾壓聲響。
一個蓑衣人趕著車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星光黯淡並不能看清楚那張蓑衣斗笠下的面容,只能看清拉車的那匹上好黃馬。
“陸公子這麼晚了,去西城做什麼?”馬車裡有聲音響起,聽起來帶著蒼老和威嚴。
陸海棠拎著酒壺,駐足望著馬車,地面上的霜越來越冷,越結越厚,開始向著他蔓延而來。
“怎麼,相爺什麼時候也關心起西城的事情了?”
“我對西城的事不感興趣,但你去了別來院,找了梅仁脈,用去了一個人情。”馬車裡的聲音輕而緩慢,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壓力,威嚴的語氣似乎有些不解,又似乎猜到了什麼:“能讓你陸公子用去一個人情的事情,我很想知道是什麼。”
陸海棠眼中金色紋絡流淌,那些蔓延到腳下的冰霜盡數融化,馬車上的蓑衣斗笠男子似乎有些意外,懷抱的長劍微微一動。
陸海棠淡笑著道:“相爺想知道原因,直接去問梅仁脈好了,何必問我?”
“我這個整日流連青樓花酒的人,也值得相爺過多關注嗎?”
馬車裡的聲音沉默了片刻,忽然說道:“寧北的事?”
陸海棠也不否認,將手裡的酒壺掛在腰上,調侃道:“相爺的耳目還真是不少,比梅仁脈廣多了。”
右相的聲音不再響起,馬車在黑暗中緩緩退去,那鋪滿地面的冰霜也隨之消融。
陸海棠望著退入深巷的馬車,抬起手臂揮了揮,笑著道:“相爺下次可別再讓人監視我的事情了,否則,我可是會殺人的。”
他揮著手,就像是在和老朋友告別。
“這老東西。”馬車徹底消失,陸海棠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收斂起來,眉頭微皺,他有些意外右相的耳目之多。
竟然能夠將手伸進梅仁脈的別來院裡,從剛剛這幾句話裡可以明顯推斷得出,右相甚至知道寧北上次去西城的事情。
“就是不知道是梅仁脈故意放他的人進去,還是真的一無所知。”
馬車隱入巷中,漸行漸遠漸無聲。
“看來陸海棠的確是為了寧北的事情去尋的梅仁脈。”車廂裡,一個不屬於右相的聲音突兀響起,這輛馬車裡坐著的,竟然不單單隻有右相一個人。
右相說道:“這幾年陛下對下面的事情放輕了很多,我也得以能夠在朝歌城裡佈置更多的眼線,但別來院終歸特殊,固然有人手潛入進去,能夠得知何人去尋了梅仁脈,但想要具體知道是為什麼事情而去,還不得而知。”
“寧北背後有秦家,他想得知任何事情都可以透過秦家的渠道,現在去了別來院,這就證明這件事秦家不好插手。”
那聲音再度響起。
右相點了點頭,蒼老的目光微微眯起:“無論我們願不願意承認,這個謀逆之子的確給我們帶來了一些壓力,所幸,他還不能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