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萬一……不是呢?”
謊言的話讓記憶宮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這猜測太過大膽,已經超過了“推論”的範疇,半隻腳踩在“妄想”的領域內。
如果對方不是自己的潛意識,如果對方沒有一開始就說“自己是來抬槓的”,唐嘉宇或許根本不會沉下心去細想這個猜測的可能性。
而最讓他感到脊背發涼的是,隨著他的思考,只要順著這個方向一步步推論下去,原本撲朔迷離的壁畫相關問題,居然真的能得到解答!
就像有人為他送來了一副拼圖中至關重要的那塊,當他拿到這片拼圖的時候,桌上所有看似毫無聯絡、雜亂無章的碎片,都變得一目瞭然。
“太陽王令邪祟之神永墮深淵……太陽王令邪祟之神永墮深淵……我怎麼之前沒注意到?!”
少年喃喃自語地重複著壁畫的名字,眼神逐漸亮了起來。
而對面的謊言則滿意地笑道:“不,你注意到了,在潛意識裡。所以我才會知道,問題的關鍵就在壁畫名字裡的[令]字上。”
“令?怎麼了嗎?”
“宗教壁畫是神聖而且嚴謹的,壁畫名字裡的每個單詞,畫面中的每個細節都有其內在寓意,絕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決定的。”
謊言拍拍手,那副破敗的壁畫便懸浮到了他的身後,他指著畫面中兩個廝殺在一起的生命,繼續說道。
“就好比這副畫,如果我是繪畫者,為了體現太陽王的強大,我更可能叫它“太陽王封印邪祟之神”或者“黎明破曉”這樣更有格局的名字。
“但它的名字卻偏偏叫做“太陽王令邪祟之神永墮深淵”,這個令字,是一箇中性偏被動的詞彙。
“如果畫面上半部分的那個存在真的是太陽王,畫師大機率不會用這個字。畢竟一腳將敵人踹進深淵的動作,有很多更加恢宏、氣派、足以體現壁畫主角英明神武的詞彙可以使用。
“比如[懲戒][制裁][封禁][攻克]等等詞彙,它們的特點是更加主動,更有衝擊力,更能歌頌太陽王的偉大。
“在這種情況下,使用“令邪祟之神永墮深淵”這種說法,卻更像是委婉的表達方法,一種神聖性質的美化。
“通常來說,人們只會在需要美化的物件,所做的事情不那麼光彩,或者不那麼神聖偉大的時候,才需要這麼做。
“對應到壁畫裡,就是——”
謊言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已經無需多說,只要將他的猜想代入進入,壁畫便立刻變成了另一副樣子。
曾經光輝偉岸的太陽王形象消失不見,他並非從容不迫地將安都格斯踹入深淵,而是在深淵的入口之處,即將萬劫不復的邊緣,對著上方猙獰的邪神伸出手,將其……
一同拖入深淵!
畫中的太陽王,是一個犧牲自己付出一切,也要封印安都格斯的人。他寧可萬劫不復,也要讓荼毒自己子民的魔鬼,共赴黃泉!
原本唐嘉宇曾以為,位於日升之城太陽神廟裡的壁畫看起來更加莊嚴恢宏,更能體現太陽王的偉大與無所不能,充其量只是有些浮誇。
但現如今看來,或許它只剩下了浮誇。在根本上,卻遠遠也無法和初代壁畫相提並論,它描繪的只是一個空殼,而不是那位值得人們萬世敬仰的帝王。
“只是,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日升之城作為首都,神廟裡的壁畫反而會變成那樣?”唐嘉宇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