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帽飛上高空,又迅速下落,向著林間的獵人罩去。帽子在半空中逐漸變大,很快直徑就突破了數十米,帽沿下方漆黑的洞口散發著深邃可怖的氣息,如同一個黑洞。
獵人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再次拉弓,一根根箭矢脫弦而出,有的射向高禮帽,有的乾脆飛向靈魂補給站旁邊走出的人影。
這回箭矢的速度極快,如流星般滑落,一道道弧線從同一點發出,卻沿著不同的角度和方向進擊,鎖死了人影所有逃跑的可能。
然而高禮帽驟然爆發,強烈的吸引力從帽沿下傳來,所有羽箭都在龐大的外力作用下強行脫離原本的軌道,一根接一根被吸入帽子內,消失不見。
巨大的帽子繼續下落,並且不斷變幻著位置,而下方的獵人見勢不妙,轉身就逃。慘白的光芒從他身上銘刻的符文中透出,面板、血肉乃至骨骼,都在這光芒下得到了加持,靈與肉合二為一,讓獵人達到了超出人類極限的速度。
只是一圈圈紫色的波紋從高禮帽的帽身上騰起,有節奏的律動,帽口釋放出同樣的微光,和天空中妖異的紫色滿月交相輝映,融為一體。
光芒籠罩之下,黑暗的樹林逐漸清晰起來,交錯的光影勾勒出一個個痕跡,那是獵人曾經移動和躲藏過的記號,彷彿時光在樹林裡留下的刻痕,久久無法淡去。
順著紫色月光勾勒出的幻影,帽子一路追逐著獵人的軌跡而去。龐大的吸引力還在源源不斷地從它內部傳來,將高大的樹木連根拔起,吸進帽子內部。
樹木消失,灌木和雜草同樣無法倖免,數十米高的巨型高禮帽所過之處,森林的一切都不復存在。路勁上只剩下一片空空蕩蕩的白,如同這個虛偽的世界終於被撕去偽裝,露出原本的樣貌。
整個故事世界正在逐漸被那頂帽子瓦解,就像有人用一塊橡皮擦去故事書裡的內容,最後留下的僅有白色的紙張。
目送著高禮帽遠去,那人影終於轉過身,緩步走進靈魂補給站內。
唐嘉宇等人此時終於能看清對方的樣貌,不過準確來說,這個傢伙根本沒有什麼“樣貌”可言——站在屋子門口的,是個魔術師打扮的人型實體,他身穿浮誇的紫色西裝,衣服上裝點有無數亮片和星星圖案的貼紙,衣領上彆著一朵湛藍的玫瑰。
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放在魔術師上衣的口袋裡,露出其中的一角;嶄新的高禮帽戴在頭頂,他雙手戴著白手套,右手握著一根五彩斑斕的黑色的手杖。
除此之外,他剩下的部分是徹徹底底的黑,就像柯南中的小黑人那樣,甚至要更加嚴重。因為這個生物的頭部完全沒有什麼五官,只是一個黑色的輪廓,僅有的器官是一道彷彿畫上去的嘴,露出其中潔白的牙齒。
他沒有眼睛,又似乎能用某種方式“看”到周圍的景象,從這個魔術師進入補給站的那一刻起,唐嘉宇就產生了強烈的被人注視的感覺。
察覺到這點後,赫菲勒皺起眉頭,半側過身擋在少年身前。
這個陌生的怪談身上散發著某種奇異的波動,讓他產生了極度危險的感覺。同時這種波動又給了魔鬼管家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在所多瑪魔殿中,就有一件帶著類似波動的收容物。
“你是誰?”赫菲勒問道。
“午夜檔馬戲團,奇景魔術師,這是我的名字,也是代號。”魔術師提起手杖,向三人行禮,“很高興認識你們。”
“你來這裡做什麼?”
蕾婭不安地晃動著尾巴,魔術師身上的波動同樣讓她感到一絲熟悉。但她並沒有進去過所多瑪魔殿那種高階的場所,類似的氣息,她是在那個送給她收音機的客人身上感受到的。
“這位觀眾,不必緊張,我是來帶你們離開的。”魔術師將腦袋轉向唐嘉宇,“這位尊貴的客戶抽中了黑暗大樂透的頭獎,我們將無條件滿足他,離開這個地方的願望。”
唐嘉宇對此倒沒有特別驚訝,畢竟[黑暗大樂透]的介紹裡的確提到,有大約4%的機率開出非實物的獎品,並有一定機率隨機召喚出一名馬戲團員工的投影。
只是面前的這傢伙……真的是投影嗎?
少年看著魔術師看似模糊且漆黑一片的輪廓,心中突然冒出這個問題。
短暫的沉默後,唐嘉宇還是將疑問埋進心底,比起那個,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魔術師:“實際上,我還有個問題,黑暗廣播頻道到底是什麼,他們和你們,又是什麼關係?”
聽到唐嘉宇的話,魔術師微微一笑:“黑暗廣播頻道是個秘所,我們也是,只是因為某些原因,我們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僅此而已。”
“你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少年搖搖頭,取出最後幾張獎券,“對於VIP客戶,還是坦誠點比較好,對吧?”
“……”
魔術師頓住了,他的脖子突然伸長,整個漆黑的腦袋一直延伸到唐嘉宇面前。讓人窒息的凝視感籠罩在後者身上,他就像驟然被投入深邃的海底,水壓,黑暗,無法呼吸的痛苦和深海恐懼症一齊襲來。
在恐怖的壓力下,唐嘉宇的思維艱難地活動著,幻夜員工手冊被一點點啟用,屬於幻夜契約的力量浮現,將少年保護在其中。
感受到這份力量,魔術師的動作出現了一絲凝滯,他似乎在顧慮什麼,最終將腦袋縮了回去。 而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几秒的時間,赫菲勒才剛剛召喚出魔焰,少年的後背就已經被汗水浸溼。
“如果你的老闆沒有告訴你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你現在還是不知道為好。”
魔術師低沉的回應,不過這顯然不能讓唐嘉宇滿意。於是半晌之後,他將腦袋轉向赫菲勒,不情不願地開口道:“不過有些東西……還是可以告訴你的。
“就像我剛才說的,我們和黑暗廣播頻道走上了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而在那之前,我們都曾經是從同一個地方出來的。
“那個地方叫做……死寂星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