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的第三次攻勢來的比前兩次都要慢,直到雷暴天氣過去,雲層再度平靜下來,那鐵塔般的黑影才重新出現在靈魂補給站的門口。
這次他手中沒有握著骨刃,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狩獵用的短弓,鑲嵌有黑石符文箭頭的羽箭搭在弓弦上,蓄勢待發。
與此同時,收音機的聲音響起,富有磁性的男中音開始為這場即將到來的戰鬥作解說。或者從另一個角度講,是它又要臨時給獵人,加一些設定:
“老練的獵人靠近木屋,視線穿透黑暗,經過實驗改造後的眼睛,讓他能清楚的看到屋中的景象——”
“警長身負重傷,沒有戰鬥能力;女士蜷縮在角落,失魂落魄;而那個讓他憎惡又覬覦的少年,此時正靠著窗戶,手握重新填滿子彈的左輪,等待宿命中的決戰。”
“他們已經交手過一次,誰都沒佔到便宜,少年不愧為惡靈剋星,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都與獵人不相上下。”
“他憑藉過人的身手躲開了獵人的攻勢,又或許是傳聞中那神秘莫測的言靈術在作怪,讓獵人久攻不下,破綻頻出。而少年的左輪卻總能給他帶來刻骨銘心的傷痕,如果不是他經過多次實驗超脫凡俗的肉體,恐怕早就死了。”
“獵人意識到,他正在被拖入少年的主場。當雙方的角色轉化,他變成了被通緝的惡靈,對方變成抓捕惡靈的牛仔,那麼他將毫無勝算。”
“幸運的是,這裡是森林,此時是午夜,是天然的獵場。他要做的就僅剩迴歸自己的老本行,用屬於獵人的方式……完成這場獵殺!”
“獵弓拉弦,箭在弦上。”
“這不是普通的羽箭,它的箭頭上雕刻著盜竊自魔鬼的符文,它的箭身中灌注著數以百計曾經被殺死的人類的靈魂。”
“這根羽箭從不失手,獵人甚至不需要瞄準,箭便脫弦而出,直刺向那少年。”
“那是必中的一箭,如同命運的車輪碾壓在凡人的身上,過去,現在,未來,早有定數,無處可躲……”
收音機裡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卻更加慷慨激昂,像是講述者也在親歷這一切,注視著從遠方飛來的……宿命。
屋內的眾人同樣能看到屋外飛來的箭矢,蒼白的光芒環繞著它,怨魂淒厲的哀嚎讓人心驚膽顫。它的飛行速度並不快,肉眼可見,也完全足夠赫菲勒做出反應。
但魔鬼管家釋放出的魔焰和符文都無法摧毀這支羽箭,它以恆定的速率前進,不快不慢,亦不可阻擋。
箭矢洞穿黑夜,刺破層層防護,以一條完美且致命的弧度落向唐嘉宇。後者愣愣地看著羽箭飛來,恍惚得像丟掉了靈魂。
直到蕾婭用力喊了幾聲,魅魔天賦附帶的精神影響才讓少年擺脫了那種狀態。他沒有慌亂,淡淡地搖搖頭,早有準備地把手中的某樣事物拍在了收音機上。
“現在是,廣告時間。”
唐嘉宇輕聲說道,伴隨他的聲音,半空中飛行的羽箭突然停滯住了,就像當時面對“商人”時那樣,只是這次停滯的不光是羽箭,還有整個故事世界。
雲層不再翻湧,樹葉不再搖晃,獵人站在原地,箭矢停在半空,所有一切都陷入靜止之中,只有個神秘而又性感的嗓音,在吟唱那段廣告:
“前所未有的狂歡盛宴!舉世無雙的精彩演出!絕對物超所值,讓你夢想成真。所有的願望,世間的奇景,在這裡都能實現,歡迎各位來到……午夜檔馬戲團!”
這段廣告其實不止播放了一次,在黑暗廣播頻道幾次插播廣告的過程中,類似的或完全一致的廣告詞就曾經多次出現。
但先前每一次,廣告都被緊急掐斷,最後那次更是播放到了快要說出廣告主體的時候戛然而止。顯然,這是史密斯?沃爾森在從中作梗,他不想讓唐嘉宇聽到這個名字。
至於原因也很明顯,午夜檔馬戲團和黑暗廣播頻道並不對付,哪怕它們以及其他廣告裡提到的秘所都具備某種詭異的相似感和共性,但它們終究不是一邊的。
至少現在,手持[黑暗大樂透]的唐嘉宇是午夜檔馬戲團的尊貴客戶,倘若黑暗廣播頻道打算對其動手,無論出於什麼目的,馬戲團都得來幫幫場子!
紫黑色的光線從收音機中迸射出來,噪雜的電流音響起,中間夾雜著低沉的人聲、憤怒的吶喊和詭異的奸笑。就像收音機裡有兩夥人爆發了衝突,正在爭奪收音機的控制權。
很快,史密斯?沃爾森的聲音逐漸變小,屬於午夜檔馬戲團的聲音入主電臺:“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非常抱歉打斷你們的故事時間,但命運就是這樣無常,誰也捉摸不透,不是嗎?
“白天已經過去,夜晚屬於我們。接下來,請大家欣賞馬戲團的全新節目,今晚要上演的是——一幕魔幻的奇蹟!”
故事世界在他的吟誦裡開始扭曲,天空的烏雲散去,鬼魅般的群星灑滿夜空,一輪妖異的紫色月亮高懸其上。
夢幻般的色彩和詭異的氣氛同時降臨, 為下方的樹林披上一層神秘且陰森的薄紗。站在林間的獵人此刻總算恢復了行動能力,他警惕地看著周圍的變化,不詳的預感漸漸湧上心頭。
脫弦而出的羽箭也恢復了動能,它繼續緩慢的前進,但很快就遇到了新的阻礙:一頂魔術高禮帽突兀的出現在半空中,帽子中央的洞口正對著羽箭飛來的方向。
這根無往不利的箭矢沒入帽子之中,隨即消失不見,就像將小石子投入汪洋大海,沒有掀起絲毫波浪。
“人們常說,事不過三,如果有人在同樣的事情上跌倒三次,除了誇他一聲倒黴蛋之外,還有什麼能形容這失敗呢?”
朦朧神秘的聲音從補給站後方響起,月光下,一個人型的黑影緩緩成型,他輕輕招手,半空中的帽子便飛來,落在他手中。
那人影旋轉著帽子,又高高拋起,他的笑聲與帽子一起飄往樹林的方向:“呵呵,我們通常稱這種人,剛剛經歷了一次——
“帽子戲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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