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他的行事作風過於殘忍,恐怕會走得更遠,穆雷赫心想:他早已忘記了成立傭兵團的初心。
他跟他一樣,都是奴隸出身。
兩人一起從卡納斯的贖罪港離開,一起在龍首港先後加入過至少五個傭兵團,最後和四個同伴一起組建了暴掠傭兵團。
六個創始人,算上不久前死去的食人魔副團長,只有他們兩人還活著。
而他卻是六個人中最沒用、最膽小、最弱的那一個,穆雷赫苦澀地想:卻是野心最大的一個。
他打量著暴掠傭兵團的半獸人團長。
對方坐在一張椅子上,光著膀子,因為上半身有大面積被火焰灼燒留下的傷痕。
火焰不光在他的身體上留下了榮耀的象徵,還將他腦袋上的頭髮吞噬得一乾二淨。
雖然大多數傷口都已結痂,但他還是塗抹著溼潤的綠色藥膏。
“隨便坐吧,親愛的穆雷赫。”
半獸人團長虛弱地抽著冷氣,心有餘悸地說,“我討厭魔法,這簡直就是詛咒,我能夠感覺到,火焰已經在我的心裡留下了深深的陰影,還好我們那個只會放大火球的副團長死了,要不然的話,每次看到他,我就要躲得遠遠的。”
只要不是看到我躲得遠遠的,我就放心了,穆雷赫心想。
他不但聽出對方話裡有話,還看出他是故意裝一副虛弱樣子給他看。
雖然聽起來像個發牢騷的老女人,但是他依然不敢大意。
毫無疑問,自從那個被他忽悠得團團轉的食人魔副團長死去以後,對方就一直在防備著他取而代之。
“我建議你多擦點礦物鹽,這樣可以讓你的面板更堅硬。”他提出自己的建議。
“還是你最好心。”
半獸人團長取出一個酒袋,遞過去,“要喝酒嗎?矮人的瘋狂之水,相信我,只要喝上一小口,在寒冷的夜晚,就可以讓你暖和一晚上。事發當晚,我特意踩過點,然後派人去矮人的酒窖裡搶了很多,實話說,那真是一個令人愉悅的夜晚。”
“當然,如果沒有火焰的話。”他又補充道。
那是一個悲傷的夜晚,穆雷赫心想。
對於其他傭兵來說,那是一個愉悅的夜晚,但對他來說,卻是最接近地獄的夜晚。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世間……”他想起了那個在廣場上被吊死的羊頭人說出的一句話。
那天晚上,塔夏人把城門堵上,讓給一幕幕慘絕在城內自行上演。
他親眼目睹到非人種族的屍體堵塞河流,披著爛袍子的祭司們被釘死在廣場的木樁上,大群大群閃著油光的綠頭蒼蠅密密麻麻地覆蓋他們的屍體,垂死的人在街道上盲目地徘徊,沿途留下一攤攤血跡……
最醒目的要數燃燒的烈焰,城裡、海里到處都是火,直到現在只需閉上眼睛,他還能看到沖天的火勢,每當北風呼嘯而過,即便已經離開了阿布雷拉城,他還是能聞到濃烈的煙味。
他甚至可以看到灰燼在微風中懶洋洋地飄散,猶如又大又髒的雪花。
骯髒的雪花?
這讓他聯想到了遙遠的極北荒原,獸人王族部落被尼路斯坎大軍攻破的那個夜晚,一個讓他終生被噩夢縈繞的夜晚。
那天晚上飄落的雪花也很髒。
“謝謝,但是不了,我從來都不喝酒。”穆雷赫興致缺缺地揮手拒絕。
獸人王族那位逝世的偉大先知帶他進入過精魂世界,所以,他一直都在堅持著自己的薩滿之道。
儘管一點成效都沒有,但他自始至終都在堅持著。
“這也難怪,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叫你‘膽怯的小蜥蜴’,在我們的家鄉極北荒原,可從來都沒有蜥蜴這種冷血動物。”半獸人團長自顧自地喝著烈性十足的美酒。
習以為常的穆雷赫默不作聲,他有自己的堅持和信念,儘管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
“單獨找你來這裡的目的,其實就是告訴你。”半獸人團長打了一個酒嗝,故作神秘的道:“阿布雷拉城不過是開胃菜,龍首港才是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