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很多借高利貸的都是這種人,本來就生活艱難,再加上翻番甚至更多的利錢,日積月累,到最後只能以死抵債。
好在佃戶雖然是三無人員,但基本的人身自由還是有的。如果沈耘在授田的時候佃戶遭到地主的阻攔,沈耘就非常有理由掉頭收拾這些傢伙。要知道,刑統裡頭可是寫的明明白白,佃戶離開若遭到地主阻攔,地主將接受杖責六十。
而授田落籍,這是多少佃戶求之不得的事情,沈耘自信除了那些逃兵逃犯之外,沒有人不願意成為崇寧戶。而這樣一來,縣中實際的徵收的賦稅就可以增加,人口也會上漲。年前新政就下了詔令,如果知縣能夠在就任期間使得縣中人口增加百戶以上,就可以減少磨勘一年。
沈耘有這個自己將安化縣五成以上的佃戶變為崇寧戶,這一年,他是減定了。
第二條說完,沈耘的第三條更是讓不少人眼睛都紅了:“本年青苗貸減息兩成,念縣中百姓青黃不接,縣中將出錢千貫,糧五百石,為貧寒之家以低息出借,每家僅限錢一百六十文,或糧三鬥。有冒領者,嚴懲不貸。”
沈耘這可是將倉曹那裡掌持的錢糧拿出來一大半做這個事情,不得不說,這回倉曹可是痛到心尖子上去了。不過當沈耘許諾在四個月時間內一定將府庫填滿大半,老人家終究還是沒有繼續鬧騰下去。
看告示的百姓們要瘋了。
這會兒只想著儘早去縣衙試試,看看自己的條件究竟能不能借到錢糧。不過更多的人,則是默默往家中走去,比起借錢,樸實的百姓們還是喜歡透過自己的力氣去賺錢。沈耘說的那個開礦的事情,讓很多人動了心,只等著約幾個朋友一起,就要到縣衙去報名。
而就在這個時候,金長嶺也前來稟告:“縣尊,縣學已經修繕完畢,咱們商定好的老儒也開始催了。你看,是不是挑個吉日,通告縣內,縣學重新開啟。”一想到這麼好的名聲被沈耘給賺盡,金長嶺心裡就是一陣難受。
這下子想要搞到沈耘是越來越難了。
沈耘自然十分高興。縣學的重開對於安化縣士林來講,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它代表著整個士林對外擴張影響力,代表了無數人夢寐以求的聲望。同時,也代表了沈耘在安化士林中地位逐漸穩固,將來的籌謀會越發順利。
“既然如此,金縣丞且找人算個吉日,然後張貼告示,廣發請帖。咱們要讓整個慶州都知道,安化縣寧可讓縣衙破舊如斯,也要將縣學修好;咱們安化的官員,寧可拿出自己的祿米,也要讓縣學的學生衣食無憂。”
慶州這個地方,後世教育界也是出了名的。當年沈耘看到一則新聞的時候,就是講述這裡的政府寧可住著八十年代的平房,也硬是給當地的中學修建了教學樓。而且後世水土流失嚴重,慶州百姓哪怕累死累活,也要後輩讀書。
這種精神給沈耘的震撼是相當大的,所以來到這個地方,既然要整頓教化,那麼他就要把這一套徹底施行開來。何況如今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想必在這種思想的作用下,慶州百姓不會比後世那些群眾差多少。
三天後,將礦工報名和百姓借貸的事情交給戶曹和倉曹,沈耘帶著金長嶺來到了縣學門口。
為了圖吉利,縣學門前的牌匾被紅綢遮蓋。此時慶州名儒,縣學學生,以及前來圍觀的百姓,將平素壓根撿不到一個人的大街堵得滿滿當當。聽到沈耘的車馬來臨的時候,也擠了好一陣時間,這才讓出一條道路來。
縣學的學生,自然推舉了幾個,跟隨在已經敲定的授名儒羅繼榮身後。看沈耘下了馬車,便迎上來:“沈縣尊來了,快請,大家就等著你為縣學揭幕,而後對縣學學生們訓話呢。”
沈耘點了點頭,在一干老儒和士子的恭維聲中,拱手走到縣學門前。待司儀一聲“吉時已到”,沈耘順手便將遮蓋在牌匾上的紅綢拉了下來。
隨即,正色對圍觀的所有人說道:“諸位,今日縣學新開,沈某有幾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喝彩的人們瞬間安靜下來,他們想知道,這個二十出頭的縣令,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我初來安化縣,入眼的,是縣衙的破敗不堪。雖然前任蔣知縣礙於名節,不敢修繕,但沈某卻覺得,縣衙乃是天家門面,如此破落,當真有失官家顏面。然而,當我看到縣學的時候,卻忽然改變了主意。”
“官家顏面事小,我大宋基業事大。如果天下每一處縣學都如安化一般,長此以往,教化廢弛,我大宋的將來,到底要交到一些什麼樣的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