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成年人,沒人是傻子。當德魯先生願意用普通護衛五倍的高價,把你們招募而來,並要求帶上作戰的武器和馬時,你們就應該想到這一天。難道你們沒發現,你們身邊的夥伴跟你們一樣,都是離開軍隊之後就活不下去的人嗎?”
戴平安沙啞的聲音不是很高,卻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進了耳朵裡,他們雖然沒有說話,但開始不停刨土的馬蹄已經暴露了他們不安的內心。
“當然,我的身份確實是特殊了一點,你們沒想到新奧斯汀最大的牧場主居然跟我這個臭名昭著的通緝犯勾結在一起,這很正常。”
說著話,戴平安還不忘朝德魯先生笑一笑:
“作為曾經的軍人,你們現在就可以帶我去警局領賞,要記清楚諸位,我現在的賞金幾個州的加起來,已經高達一萬美元,沒錯,一萬美元,你們現在動手,一萬美金唾手可得。”
戴平安興奮的笑容掛在臉上,彷彿要賞金的人是他一樣,可一陣冷風吹來,笑出來的人只有他一個,別說是站在他跟前的米爾頓少尉,就連眾人騎著的戰馬都沒有動一下。
“為什麼不動手,是,一萬美金看著是多,平均分下來,能到你們每人手裡的也就一百美元多一點,是花不了幾天。但這個數額,已經是你們被踢出軍營時,能拿到遣散費的好幾倍了,做人不要太貪心。”
“戴平安,”
米爾頓少校花白的鬍子顫抖著:
“不,戴平安先生,過去的事情無需再提,有什麼話——希望您能直接說清楚。”
他原本站的筆直,可說完這句話之後,米爾頓少校的整個人像被抽了骨頭一樣垮了下去。這樣一來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紛紛下馬,跟在了米爾頓少校的身後。
他們想要支援米爾頓少校,可幾十雙眼睛一起盯過來,戴平安卻沒有感到任何的不安,他收起放縱狂狷的笑容,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後,看向了這些年紀最輕也都已經三十好幾的老兵: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如果再年輕十歲,你們就會被貝克特上校留在軍營裡,然後在今天白天的爆炸中死在犰狳鎮裡,而不是還能好端端的站到我面前。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你們已經不再年輕。在你們這個年紀,或許還記得當初的理想或是一腔熱血,但你們更體會過什麼是生活。”
“當這個國家,這個軍隊,這個世界把你們像破抹布一樣扔在出來自謀生路,當你們家裡需要錢,當你們想好好活下去,而除了殺人,你們又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自然會知道什麼才最重要。”
一邊說著,戴平安一邊走進了彌爾頓少校身後的人群,他依次看向了每個人,但不管是誰,只要看到他那雙冰冷的眼睛都會低下頭去,不敢對視。不僅是因為漆黑的眼神中藏著殘忍和猙獰,更因為戴平安的話語像刮刀一樣撕開了他們內心的偽裝。
貝克特上校為了實現軍隊成員的替換,自然不可能走正常程式。像米爾頓少校這樣提前退役的還好,還能領取一點微薄的補償,那些直接被找個理由開革軍籍的,一分錢都拿不到就被趕了出去。
很多人連回家的路費湊不齊,不得不留在當地打工為生,而在當地有家庭的人,同樣需要面對養家餬口的問題。這對於那些摸了十幾年槍的人來說,生活簡直就是煉獄。
正如戴平安所說,當德魯先生用高價聯絡他們的時候,他們就猜到這份工作不會太乾淨。現在所表現出來的猶豫,只是對戴平安這個人的身份,有些不信任而已。
“我知道,你們中或許還是有人瞧不上我這個通緝犯的,無所謂,你們只要能瞧得上我給你們帶來的美元就可以。”
和每個人打過照面後,戴平安重新回到原地。
“但請記住一點,是你們的國家和軍隊放棄了你們,不是我。你們應該怨恨貝克特上校,怨恨這個世道,就是不應該怨恨我。畢竟,我才是發錢給你們,讓你們繼續生活下去那個人。”
他抬起右手,手上夾著的香菸已經被血徹底沾溼,旁邊站著的德魯先生立刻上前前幫他點然。混合著血腥的菸草被點燃,灼熱的煙氣被吸進還未痊癒的肺裡,疼痛讓戴平安的面容扭曲到變形,可他還是猙獰的笑了出來。
看著面前鬼一般的戴平安,米爾頓少校等人很想離開,可想了想明天的生活,他們還是順從自己的內心留了下來。而戴平安接下來說的話,也沒有讓他們所失望。
“事已至此,如果誰還想離開,我也只能說抱歉了。但請放心,德魯先生所說的話就是我的意思,所以五倍工資,沒有問題,要是哪位不幸死了或是不能動了,我給雙倍的安家費。”
吐出白色的煙霧從戴平安的嘴角漫起,像鉤子一樣勾住了這些老兵的注意:
“如果我到時候拿不出錢,你們可以隨時帶我的屍體去換賞金,我的通緝令上可是寫著生死不論的,呵呵。”
這是個冷笑話,可沒人跟著笑,戴平安決定再加一把火:
“哦,對了,你們今晚的表現讓我很滿意,我決定,只要在天亮之前,按照我的計劃攻下布商堡軍營,我就支付你們兩個月的工資,也就是我賞金的數額,作為獎金,而且天一亮就當場發給你們。”
果然,人群中的呼吸聲開始沉重起來,而戴平安也扔下菸頭,收起笑容看向了漢克·米爾頓:
“現在可以決定了嗎?我的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