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許久,他還是沒想出來。
他終歸不是一個華工,想象不出來那種幹不完工作就活不下去的生活,也想不明白他們那種鵪鶉一樣的卑微心態。
從他們的眼中,戴平安看到了冷漠和麻木,可在他們的眼裡,自己對他們又是不是若即若離,疏遠的很呢。
難道多喝一碗大碴子粥就真的夠了嗎?
哈維爾曾想讓這些華工拿起武器,但被他拒絕了,理由是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如今,殺人如麻,不是什麼好東西的戴平安還好好活著,想本本分分幹活掙錢的老實人卻死了快一半。
為什麼?
不是因為他做的不夠,而是他從一開始選錯了路,大錯特錯。
無論是地牢裡的男孩,還是迷途的年輕男女,面對求助,他都會選擇留下一把裝滿子彈的左輪手槍。
可當他帶著這隻隊伍準備要進入危機四伏的黑水鎮南部時,他端出來的只有那一大鍋大碴子粥。
熱氣騰騰的粥很香,能填飽眾人的肚子,但熱粥擋不住子彈,也攔不住衝鋒過來的平克頓偵探。
要是手裡有一把手槍,哪怕槍裡只有一顆子彈,他們是不是也就不會在逃跑時驚慌失措的下落不明,也不用舉著雙手,在人家的槍口下奢望乞求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他一直很警惕,他不相信任何人,也防備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可當戴平安看到這一百多號熟悉的面孔跟在身後時,他還是放鬆了警惕。
總覺著有人駐守在遠方,總覺得有人巡邏在晚上,這種已經養在骨頭裡的安全感,讓他做出了等待對方先惹事,然後好再正當防衛的選擇。
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還是個好人。
他忘了,
弱小,
從來就是原罪,
文明,
從來都是拿著槍的人,
才有資格講的東西。
難以抑制的咳嗽聲從身後傳來,是亞瑟。
“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做的也挺好,那麼多的警察和平克頓偵探,能活下來這麼多人已經很不容易。”
又像是解釋,又像是在安慰。
“這個我知道。”
摩挲著手裡的硬幣,戴平安沒有回頭。
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的亞瑟打算轉身離開,一直安靜的戴平安忽然嘆了一口氣。
“亞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