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生著風,沈南寶被他拽得一路趔趄,“你慢點……”
他卻回過頭,戾戾的一雙眼釘子一樣鑿住了她,“作什麼?等著他趕上來將你從我這水深火熱的苦難中解救出去?還是說等著他再像方才那樣梨膏餳般的,難捨難分的貼著你。”
他說話一貫的氣人。
再好.性的人兒都忍不住錘錘胸口。
所以,就算沈南寶聽出了這話裡的夾摻,也氣成了河魨。
她掙了掙手,沒掙得開,這才撒了句,“是你把我手抓得疼了!”
蕭逸宸一怔,觸著燙水般的,一霎縮回了手,並藉著兩道幽幽的燈火探看她的手,嘴卻毛驢啃磨盤般的硬,“說了叫你不要同他出去,你非不聽非要去,這下好了,嚐到苦頭了,我看你下次還敢不敢。”
他總是這樣,三言兩語就能把人氣得靈魂出竅。
沈南寶捂著腕兒,涼涼瞟他一眼,“咱饅頭別說窩窩,大哥哥還是先將自個兒的事理陳展罷,別事沒釐清,就來這兒板著臉跟我吹這些冷風。”
這話噎了個蕭逸宸捯氣,“你和我能一樣麼?”
沈南寶還是那樣寡涼的神氣,“是,我是小娘子,且得注意著女誡,不得同外男多接觸,大哥哥您便不一樣了,您便是去勾欄也沒人敢置喙您吶,甚至還得誇讚您一句風流倜儻!”
笑話。
他氣人。
她難道不會氣人麼?
反正就這麼對付著,看誰先氣死誰,正正好,也撒一撒先前攢下來的那些腌臢昏悶氣!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這話撂下,蕭逸宸愕著一雙眼的在那兒急喘氣。
也就這麼幾個來回的呼吸,他終是敗下了陣,換下洋洋的神情,只把一雙眼虛著,活像一隻死乞白賴搖尾巴的猧兒。
“你——疼不疼。”
其實沒那麼疼。她又不是泥做的,捏一捏便留個印兒了。
她撒了口氣,說不疼,“大哥哥今兒怎麼有空出來?前些時候不都瞧不見人影兒的?”
她實在的問著,可是腦海裡閃過他同鄭書昭站在一起的影兒,那口氣便怎麼的捺不下去,直往喉嚨裡躥,躥得聲調都格澀了起來。
那天風大,衖堂裡的狗在叫,蕭逸宸沒聽得太清,也沒咂出話裡的含摻,只像個遭教諭提問的學生,乖生生地答道:“事情都妥善好了,自然不必那麼忙了……”
後面囁囁嚅嚅的,沈南寶聽不周章,卻很門清。
她慢慢往郡王府挪著,刺著纏枝鋸蓮平紋的鞋在黑黢黢的路上,一亮一亮的,跟她一跌一跌的心一樣,亂糟糟的。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說她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問,問他是什麼事,問他近來這些反常。
就在她思量的時候,蕭逸宸卻先開了口,“我三日後要去一趟江南。”
他聽她‘嗯’了聲,濃睫低垂著也看不清是什麼神色,他便又道:“去不了多久,半月的光景……”
他停了一停,“這段時日,你還是不要出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