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志感受著手上傳來的粗糙觸感,同樣是百感交集,將近兩個月的堅守,其中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王師終於到來,他和左剛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左剛整理了一番自己破破爛爛的衣袍,又覺得不滿意,左看右看,終於在窪凹處找了泓看起來還算清澈的雨水,在臉上使勁地搓了又搓。
擦拭乾淨臉上的水珠後,左剛又興沖沖地招呼唐志:“唐校尉,你也來洗洗,我們一起出城去迎接王師!”
唐志也被左剛的狂喜感染,咧開嘴,露出一口黃板牙:“好咧,這就來!”
儘管左剛和唐志已經盡力拾掇自己,但盛長楨在城門口見到他們時,仍不免覺得二人落魄非常。
不過盛長楨並沒有絲毫嫌棄的意思,而是親自下馬扶起跪拜在地的二人:“二位堅守孤城,數月不失,真乃我大周忠臣,本官定會上奏朝廷,替二位表功!”
左剛沒想到,前來搭救自己的王師,領軍的居然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盛長楨,感激之餘,心中又不禁覺得唏噓。
人生何處不相逢吶!
盛長楨看著眼前一身七品官袍的左剛,也有種時空交錯之感。
雖然早就在桂州城知道了邕州軍民主官的名諱,但盛長楨沒想到,這個左剛居然真的是自己曾在孝昌驛見過的左驛丞。
一別經年,從前無品無級的左驛丞已然搖身一變,成了大周的七品縣令,而且他率邕州軍民堅守城池,阻住了交趾數萬大軍兩個月,這份功勞足以令左剛青雲直上,日後前程必然不可限量。
不過現在還不是敘舊的時候,盛長楨按下心中的感慨,沉聲問左剛:“左知縣,邕州城中傷亡幾何?”
左剛聞言,臉上的欣喜頃刻間就被無盡的傷感覆蓋,他強忍著心中的酸楚道:“城中原有七萬四千老少百姓,如今一戰之後,剩下的,只有不到三萬人了。”
盛長楨張了張嘴,想要出言安慰,可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話到嘴邊也只剩下一句:“左知縣,節哀順變。讓交趾人在邕州城下損兵折將,邕州軍民的犧牲是值得的。”
左剛忽然抬起頭,轉哀為笑:“轉運使大人,我敢保證,交趾人至少在邕州城下丟下了兩萬多具屍體!”
“邕州軍民都是好樣的!”盛長楨嘆了一聲,“我會上奏朝廷,報請天子建廟立祠,以慰邕州死難百姓之英靈。日後能長守邕州,護佑子孫,想必他們泉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多謝轉運使大人,大人有心了。”左剛和唐志一起,衷心拜謝盛長楨。
“舉手之勞罷了,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忠孝節義,理應光耀千古,以為後人楷模。”
交代了幾句後,盛長楨就讓親兵把左剛和唐志扶下去,他們已經幾日幾夜沒閤眼,正需要休息。
而盛長楨自己,則忙著處置城中的清理和修繕工作。
經歷了數萬大軍兩個月的猛攻,邕州城中處處都是無人掩埋的屍體,光是清理這些屍體,就需要五天的時間,而要把城中的各處廢墟都清理乾淨,則至少要兩個月。
至於讓邕州城恢復舊日的繁榮景象,還不知道要多少年,至少盛長楨這次南行是不能親眼看到了。
交趾人讓廣西道這片土地流了太多血,這筆血債,必須用血來報償!